第69章 啪嗒 眼淚滴下來的聲音。
皇宮。
張德福抱著拂塵, 站在殿前。
兩根巨大的柱子矗立在他身後,破敗的宮殿經過上千工匠的精心修繕,現下已是煥然一新。
只有門前牌匾還未懸掛, 這座百餘年內風雨飄搖的宮殿, 正等待一個恰當的名字, 重獲新生。
一個黑衣少年走過來,今日天氣轉暖,他卻穿得極厚, 顯得很是臃腫。
走近些, 便能瞧見少年臉上戴著的鬼面具,擋住半張臉,露出的眼睛裡閃著警惕的光。
這格格不入的裝扮, 讓人一眼便知, 他來自異域。
張德福的目光閃爍了幾下, 自新帝即位以來,宮中便多了許多苗疆人士, 甚至連陛下的親衛, 都全部由他們擔任。
哪怕是張德福這樣的三朝老人, 卻也不得不遠離了金龍殿。
古蘭朵斜睨了張德福一眼,冷冷道:“宮殿可竣工了?”
張德福看向他, 謙卑一笑,微微弓下了身子, 回複他:“是了, 古公子,一切都準備好了,內飾也一應妥當,只是不知陛下要迎哪位佳人入宮?”
古蘭朵鄙夷道:“你就這點出息?可見你們中原人哪怕年紀大了, 也長不了多少能耐。陛下是何人?他怎可能會如此急著耽於酒色?將這座宮殿修好,自是有其他的原因,至於究竟為何,想來我還用不著跟你一個老太監說吧。”
張德福倒也不惱,古蘭朵在皇宮拋頭露面,時時盛氣淩人,這已是眾人皆知的事。
更因為他掌握奇毒,且心胸狹隘,睚眥必報,所以沒人敢去觸他的黴頭。
“古公子,奴才也只是隨口一說,不敢揣測聖意。”張德福的身體彎得更深,表現得已有幾分恭謹的意味。
古蘭朵卻不打算放過他,一味冷嘲熱諷:“說著不敢揣測,你不還是揣測了?告訴你,老東西,陛下不會讓任何一個蠱惑聖心的賤人進宮,誰都休想用這招動搖陛下!”
他的腦海中閃過一張精緻的臉,語氣便有些激動——似乎被戳中了什麼心事一般,裸露的半張臉都漲紅了,展現出幾分固執的少年人模樣。
張德福心下了然,面上卻露有猶豫之色。
古蘭朵不耐煩地“嘖”了一聲,沉不住氣問:“你們中原人怎麼這麼愛彎彎繞繞,直說吧,你又在想什麼?”
張德福縮了縮脖子,回道:“陛下已過弱冠之年,等登基大典一過,恐怕群臣也會上奏,勸陛下早設後宮。”
古蘭朵的瞳孔一震,他正是藏不住心事的年紀,咬了咬牙,斬釘截鐵地說:“陛下不會的!”
張德福吞吞吐吐道:“古……古公子怎知陛下不會?”
古蘭朵一時凝噎,隨即氣急敗壞地一招手,立刻有兩只白鴿從天上飛過來,他指著張德福罵道:“給我啄他!啄這個出言不遜的老東西!”
張德福連忙抱住頭,在殿前四處躲避,那兩只鴿子卻極為敏捷,總能啄到他的手指、額頭。
古蘭朵抱著手臂,好以整暇地看著張德福在門前的空地上狼狽逃竄,連拂塵都丟掉了,四周的宮人們卻都低頭站著,沒有一個敢幫張德福的。
“老東西,我警告你,你可別傷著了這些白鴿!這都是陛下為了新宮殿的建成祈福的,全都在深山中訓練過,可日行千裡,你若敢打死了一隻白鴿,就拿你的命來償還!”
張德福被整得苦不堪言,哀求道:“古公子饒命!古公子饒了奴才吧!”
古蘭朵冷眼旁觀,一直等到張德福被鴿子攻擊得精疲力盡,他才大發慈悲地將鴿子召回。
“今日不過是給你一個教訓,若你膽敢再胡說八道,別怪我不手下留情。”
張德福連連稱是。
一直到古蘭朵趾高氣揚地走了,張德福臉上的惶恐之色才漸漸消弭。
他若有所思地看著古蘭朵越來越遠的背影,神色凝重。
小太監走過來,將拂塵撿起來,遞給張德福,恨恨道:“呸!師傅擔任大總管的時候,他還沒出生呢!他算個什麼東西,敢欺負到師傅頭上來,等來日陛下反應過來,必然不會容他們胡鬧。”
張德福笑了笑,看向他,道:“多少事不過竹籃打水一場空,六水啊,你進宮多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