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白鴿 金屋藏嬌。
將軍府。
正門前, 晨曦映照著兩座雕刻精美的石獅子。
年過六十的老管家抹著淚,將一個小木盒塞給穆釺珩,道:“少爺, 你這一去, 老奴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到你, 有些事,若是上天有意讓你知道,那就相信天命吧。”
穆釺珩接過那個盒子, 直覺告訴他, 這是他無比接近一個驚天秘密的時刻。
但盒子上了鎖,沒有鑰匙。
他微微一怔,便扯了扯嘴角, 笑道:“宋伯, 你是有福氣的人, 等我回來,一定給你帶你心心念唸的北漠好酒, 看看是不是真如我所說, 能把你辣倒。”
宋管家被感染地輕鬆了些, 眼中的不捨卻更濃,他感慨道:“少爺, 自從你離開了江南,你就像變了一個人, 再也不像以前那樣, 一回家便跟老奴說東說西了……老奴說句實話,以前老奴還嫌少爺你話太多呢。”
“可是那個時候的老奴沒想到,以後再想聽見你說幾句話,竟然是那麼難, 你不知什麼時候就長大了,變得和穆家每一代將軍那樣,沉默寡言,冷面冷心。當然了,大將軍嘛,自然是要威嚴些的,可是在老奴心裡,少爺說著說著話就先把自己逗得捧腹大笑的樣子,卻是怎麼都無法忘懷。”
宋管家看著穆釺珩,恍惚間又回到江南的四月天,那時他的背還未佝僂,而十二三歲的穆釺珩還沒有他高,少年的臉鮮活又朝氣蓬勃,眼睛烏黑又明亮,彷彿蘊藏著無窮的能量。
而現在,他看到穆釺珩臉上的傷疤,便鼻子一酸,嘆道:“那年到底發生了什麼,老奴也不知道,只知道少爺的性子從此變了。得知少爺進京時,老奴欣喜地睡不著,趕快從江南趕來。可是少爺再見到老奴,只有簡單的問候。老奴每每想跟少爺搭句話,都不知怎麼開口。”
穆釺珩垂頭啞笑,眼圈泛紅,勸慰他:“都過去了,宋伯,我不是好好的在這裡嗎?往後你有什麼想說的,盡管告訴我。”
“是了,這就是了。”宋管家拿手帕擦掉臉上的淚,釋懷般說:“少爺現在的語氣,神態,和以前又是一個樣了,雖然不知道少爺經歷了什麼——老爺將你從牢裡帶回來時,你昏迷不醒,身上全是傷,不光老奴沒睡,老爺也衣不解帶地照顧你,直到少爺醒了,老爺才匆匆進宮請旨,要帶少爺你去戍邊。”
提到天牢,穆釺珩臉色微變,那個雪夜的一切彷彿還在眼前。
他自知身負重傷,生還的可能渺茫,便幹脆撕裂了多年來刻意偽裝的面具,對謝明夷說了許多話。
——雖然謝明夷可能一句也沒有聽見。
而現在,謝明夷沒了下落,但以陸微雪的搜查力度來看,謝明夷極有可能還活著。
更何況穆釺珩是知道賀維安就在那驛站中的,託前太子陸澤呈的福,他掌握了賀維安的行蹤。
所以他在賭,賭賀維安願意隱瞞謝明夷的下落,保護謝明夷離開。
他將謝明夷放下時,還故意製造出了些響聲,隨後便隱藏起來,躲在遠處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出來的是一個女子,接著是賀維安。
他不知是該慶幸,還是該悲傷,謝明夷的安危有了著落,但謝明夷這輩子都不會再與他相見了。
直到確定謝明夷被救進去,穆釺珩才捂著胸口、一瘸一拐地離開。
蒼茫的雪林中,他不知該歸往何處。
但他必須一直朝反方向走,走得越遠,引開那些追兵的可能性便越大。
果不其然,在黎明即起之際,穆釺珩聽到了那些沉重的腳步聲。
他終於倒在山坡上,看著再次降落的雪花朝他直直地砸過來,但連閉眼的力氣都沒了。
在意識渙散的倒數時光,穆釺珩突然想到一件事。
他還沒來得及跟謝明夷說聲對不起。
對不起,離開你那天,對你說了那麼重的話。
謝明夷心思敏感得要命,又愛哭,一定難過了很久吧。
但是這句對不起,他再也無法說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