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隸校尉所言不假,只有收回幷州鐵騎的兵權,才能證明蕭氏的忠心。”
蕭智容娶了壽春縣主為妻,女兒又嫁給了楚王,本身又是廣陵舊臣,有了這三層保險,她才免於跟左僕射一起站到宮外。
前幾日為了避嫌,她是徐庶進曹營——一樣不發,這會卻一反常態,站出來支援謝濟的天方夜譚。
蕭智容緊隨其後又從袖中抽出兩份奏疏,讓內臣轉交到元禎案上:
“罪臣蕭韶得知陛下的憂心,主動提出請陛下派遣將領前去北岸,帶著蕭瓊去勸說蕭恪、盧猷之,她有十分保證,幷州鐵騎一定會安然無恙的回到陛下手裡。”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蕭韶年近半百,日日頂著太陽在宮外站著,本以為誅九族是板上釘釘的事,不料卻等來了軟禁在宮中女兒的密信。
八娘讓阿孃提議,教長姊蕭瓊親去闡明利害,勸說蕭恪,既能打消幷州鐵騎對朝廷的疑心,還抓準時機向陛下表明瞭忠心。
在這關頭,人可比白紙黑字的勸說信分量重,而且蕭瓊蕭恪是親姐妹,蕭恪自然會更相信阿姊的話。
只要蕭恪交出兵權,順利回到建鄴,蘭陵蕭氏也就能順理成章的脫罪,蕭氏門人遍佈天下,又將功補過,陛下不會再為難他們的。
曬不死嚇不破膽子的老狐貍!
謝濟先在心中唾罵蕭韶,她見元禎果然認真讀起奏疏,眉間的褶皺都撫平了,便知天子已經有所心動。
蘭陵蕭氏就像盤旋在空中的蒼蠅,謝濟使出全身力氣拍下去,只嚇了人家一跳,半根毫毛都沒掉。
謝濟將希望轉而寄託在女兒身上,後宮不比前朝,蕭氏沒了兵權,又有蕭岧這個汙點,蕭皇後中宮的位置遲早坐不下去!
柳恆將軍主動請纓:“陛下,臣願單槍匹馬去幷州鐵騎裡走一遭!”
蕭氏給出了誠意,元禎不能視而不見,她思忖半響,還是將此重任交到了王三娘手中,又命劉芷去接管王三娘手下的京口衛。
王三娘與蕭子敬是同袍,有這一層關系在,她去幷州鐵騎營裡安撫人心,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既然決定收攬幷州鐵騎,元禎自然也不能再教左僕射在外面曬太陽,否則這事傳出去,蕭恪就算沒有反意,心裡都得泛起嘀咕。
她立馬給蕭韶官複原職,相應的,僕射府周旁的暗衛也增加了一倍,免得有人趁夜逃跑。
回到後宮,手杖點在地磚上的聲音都輕快不少,元禎渾身都透著股舒爽,鑽進宮婢們打起的門簾裡,她聽到陣陣歡聲笑語。
“你愛醫書我是知道的,但是沒想到連針線活都做的那麼好,瞧瞧這幾頂介幘做的,針腳多密呀。”
“殿下過獎了,阿孃回府常說,‘陛下又在朝會上揉額角了,’妾想這轉眼間就要入秋,陛下也該戴頂幘帽遮遮風,所以就連夜做了來。”
“還是你心細,連尺寸也記得清楚,陛下傳我進來排程後宮,我這做姑母的都沒有想到……”
明光殿的窗牗大開著,暖融融的落日在寬榻上留下金子般的暮光。
元禎掂起手杖,靜靜的停在步障後,榻上的兩人渾然不覺,正捧著小幾上的介幘手帕香囊等物說悄悄話。
壽春放下介幘,又拿起香囊來看,贊不絕口誇了陣,倏忽壓低嗓音:“你與陛下也算青梅竹馬……”
對坐的女郎一驚,清冷的眉眼迅速躥紅,連連推拒:“殿下,這不行。”
壽春話裡帶著親熱:“不要害羞,姑母是長輩——難道你也同外面的世家一樣,是在嫌陛下?”
女郎的聲音略帶緊張,忙表明:“妾不敢嫌棄,也從未有過嫌棄的心思。”
元禎慢吞吞的繞了進去,看到長榻上姑母坐姿端莊,手卻不住的捶著腰,壓抑不住嘴角的笑:
“姑母,這幾日有勞你,七娘?”
她故作驚訝,語氣略微上揚:“你也在?司隸校尉的車馬還在宮門等你呢。”
坐在壽春對面的謝七娘容貌精緻,疏淡的眸色斂在纖長眉睫下,神情像藏在冰雪裡的月亮,臉頰卻染著緋色的紅暈。
她身著庭蕪綠的廣袖羅衣,纖腰又繫了條朱櫻的絲帶,色彩豔麗,比窗外天際的雲霞還要絢爛。
壽春怪元禎催人出宮,決定親自湊成這一對鴛鴦:“讓他們先走,我留七娘在宮裡住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