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陰私的事,也要被迫置於眾人前,任她們指指點點,就連離了建鄴也不得安生,她蹙起柳眉,頗有些鬱郁寡歡。
鑽在衣襟裡的手滯住,元禎抽出撫上她的背,剛想勸慰幾句,就聽見帳門揭開又合上。
“奴婢什麼都沒看見!”
腳步聲跑遠,茍柔又羞又臊的聲音遠遠飄進來。
二人愕然,相視後又一笑,凝住的空氣也破了冰。
元禎道:“我教茍柔去找船,過幾日我們悄悄過江,先買幾個合心的奴婢,你到江南許多日了,我們再回去看看江北風光。”
蕭夷光莞爾一笑,“那羅延總是那麼心細。”
美人如花,一笑更讓人挪不開眼,元禎迷得五迷三道,略有笨拙的解釋:
“我不想看你受委屈,有了新的奴婢,就讓心娘靜娘去做粗使活計,總歸別在咱們眼前礙著。”
王後雖然處處刁難她,好在元禎是個拎得清的,她不愚孝繼母,也沒有享靜娘心娘齊人之福的想法,這讓蕭夷光感到幾分安慰。
她起身披了件對襟,去帳門邊教刷碗的心娘把茍柔找回來。
手指凍得通紅,心娘嬌聲應下,待帳門合上,狠狠一跺腳,怒氣沖沖去找人。
茍柔再次進帳,拘謹的嘿嘿笑著,連手腳都不知道該放哪。她為人是豪爽,到底還是個黃花大閨女,除了元禎外,連乾元的手都沒摸過。
撞著人親熱,她感覺自己的眼睛都快長針眼了。
元禎也不為難她,只叮囑了幾句渡江跟隨的人員,就命她下去安置。
撇了心娘和靜娘不談,她們此行帶的人知根知底,除了上官校尉等東宮舊人,還有陳大娘和張十一郎一幹昔日世家子,都是在南逃時就磨合過的,如今正式編進虎豹騎,倒也兢兢業業。
至於徐州刺史顧敦嫡女顧七娘,她則薦入了中書省,任七品通事舍人。中書省負責起草詔令、審批文書,非王室心腹之人不可當。
顧七娘能得此重任,自是對元禎感恩戴德,但凡中樞和徐州有了風吹草動,她總要與元禎通些訊息,儼然以東宮黨自居。
“哦,還有件事,心娘靜娘與你住一頂帳篷,把她們也一塊帶走。”
茍柔點頭如搗蒜,又疑惑:“殿下帳中不留人伺候茶水?”
“咳咳,今晚,就先不留了。”腰間軟肉被扭了下,元禎趕忙又補充:“今後,至於今後要不要留人,孤自會吩咐。”
“哎,好,喏喏。”
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茍柔方知自己多嘴了,她的耳根可恥的紅到鼻尖。
眼觀鼻鼻觀心,退回到自己的帳篷,茍柔還有些臉紅耳熱。思來想去,她拔腿去了營灶,在陳大娘子不解的目光中,囑咐她晚點再做早食。
殿下起身晚,早食做那麼早幹什麼,大家夥多賴一會床才是正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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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口郡東倚海,北臨江,江面最窄處長越六公裡左右,若有水中好手,日暖時遊過來不在話下。
不過這段江水流湍急,等閑小筏不敢下水,北人又多旱鴨子,只能望江興嘆。
隔著江面,元禎能望見對岸搭起的簡易居所,流民們來來往往,也有不少人在江邊駐足回望。
他們南逃至此,因為沒有足夠的銀兩渡江,只能在江邊暫時住下來。為了找到依靠,不少人無媒茍合到一起,湊合著做一對半路夫妻。
自然,流民中也有許多落魄計程車族坤澤中庸,他們沒有一技之長,只好做起暗娼,靠出賣皮肉得過且過,日子悲慘。
用過接風洗塵的酒宴後,元禎由司馬侃和郡守李維等人作陪,走出柵欄,來到江邊檢視地勢。
“流民一日比一日多,半個月前末將與李太守來此時,那邊的山上綠油油,今日再來看,樹被砍了,都住上了人。”
李維眉頭緊鎖:“這群人倒不足為懼,下官聽租船的市井徒說,百裡外還有流民帥管轄著數千流民,取了公府裡的刀劍盔甲,也想著尋找時機渡江。”
此言一出,元禎一行人臉色巨變。
羌人禍亂中原,大周的威信已然跌到泥裡,倘若有世家大族圖謀自立,利用流民攻打江南,這對廣陵王的小朝廷而言,無異於雪上加霜。
“京口營寨有兵馬幾何?可能一戰?”
推著元禎四輪車的女郎開口,眾人看去,只見兜鍪下是一雙明媚堅毅的眼睛。
她身姿高挑,著山文輕甲,蹬烏皮六合靴,火紅的肩巾迎著江風,獵獵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