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張了張,曹楚沉默著躬身去領罰,虎豹騎的天性就是服從命令,好在她皮糙肉厚,十軍棍打在身上噼啪響,倒也不是很痛。
挨完軍棍,司馬侃親自為她扶上交領衫,粗糙衣裳擦在傷口上,磨得紅腫不堪,曹楚倒吸一口冷氣。
“還知道痛,給你長長記性,若今後在太女面前也口無遮攔,得罪了貴人,你就得在這山野旮旯呆一輩子。”
“屬下也是為將軍不平,您比袁將軍早參軍十年,立功無數,憑什麼他就能隨大王出征豫州,您卻被扔在京口這個小地方。”曹楚梗著脖子,指著營寨外滾滾長江:
“羌人就在江北,您手下的兵馬甚至不滿一千,咱們向大王討要了多少回兵馬,結果呢,來的卻是王太——”
被司馬侃一瞪,曹楚嚥下滿腹牢騷,將軍治軍謹嚴,她若再說太女一句不是,挨在身上的軍棍怕是要翻個數。
“攘外必先安內,大王西征豫州,已是傾盡四州之力,羌人畢竟還沒訊息,再分兵就是自削雙臂。”司馬侃略一提點她,又擰起雙眉:
“為了迎接太女,營寨上下都忙了好幾日,你跟著瞎摻和,是不是又沒讀兵書?”
“啊?讀、讀過了呀。”
撓撓頭,曹楚心虛的左顧右盼,恰好瞧見太女帳子鑽出個女史,忙藉此機會溜之大吉:“將軍,茍女史應是有事,屬下去問問。”
“茍女史,茍女史。”
曹楚不敢回頭看司馬侃,一路小跑,抓住茍柔這根救命稻草,興沖沖道:“可是太女有什麼吩咐?對我說就是。”
茍柔舉起燈籠,向遠處照照,只看著巡營計程車卒,她小聲道:“曹將軍,你們是不是在責罰士兵?”
“沒有啊——”曹楚不解,她跑過來沒看見有士兵捱打挨罵,話剛說到一半,又生生止住,咳,方才不就是她自個在挨軍棍嗎。
“噓。”
指了指大帳,茍柔將手指放在唇上,拉她走遠,嚴肅道:
“太女妃聽到帳外有打人的動靜,所以遣奴婢出來問問。曹將軍,不是奴婢多嘴,京口營寨這麼大,不拘你們是打是罵,總不要當著太女和太女妃的面。”
“一來主子見了這等腌臢事,少不得以為是司馬將軍治軍不嚴,二來若她們不明就以,幹涉起管教,亂了軍紀,你們是聽還是不聽?”
她話中多責怪,卻句句是站在京口大營這邊考慮,在太女面前伺候久了,茍柔的語氣比熱黃酒還妥帖,直撫到曹楚的心坎裡。
忙不疊的都應下,同是在太女面前伺候的人,曹楚想起那兩位下巴抬得比天高的心娘靜娘,她覺得茍女史順眼多了。
希望太女妃也如茍女史一樣好說話,要是像心娘靜娘那般瞧不起人,她寧願讓出差事,去讀煩死人的兵書。
這個小將軍一個勁點頭,倒是沒老兵的狡詐,茍柔很滿意,又向她招招手,示意靠近些,壓低嗓音:“你們這有沒有船,能渡過長江的那種?”
“營寨沒有水師,但不遠處的京口郡的商賈有渡船,每日都往來兩岸,專門做流民生意。”
“那我給你銀子,你去悄悄僱兩只來,太女和太女妃過幾日要去對岸。”
曹楚拍著胸脯,一口應下:“沒問題,京口一帶我最熟,包在我——啊,不行不行,司馬將軍不會同意的。”
送太女去如狼似虎的流民那裡?
她反應過來茍柔說了什麼,驚恐地瞪大眼,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軍棍她可以挨,這等掉腦袋的事可不敢做。
“你個榆木疙瘩,將軍若是同意,我對你說這件事做什麼?太女只是想給太女妃買兩個使喚的婢子,若是買不到,你就自個應付心娘靜娘兩個小蹄子吧!”
臉扭曲成擰幹的濕巾子,曹楚答應不是,不答應更不情願,靴子在地上磨來磨去,刨出了個深色土坑,她一咬牙:“行,我想辦法。”
“算你有眼色。”
茍柔洋溢勝利的笑,哼著歌轉身回帳。帳門口靜娘在洗衣服,心娘在刷碗,忙得站不住腳,洗刷動作摔摔打打,頗有怨氣。
想來也是,王後囑咐她們要抓住太女的心,如今只抓住了太女的碗和髒衣服,擱誰身上誰不氣?
繞過心如死灰的心娘靜娘,茍柔掀簾進帳,一眼便撞見八娘坐在太女腿上,太女的手還虛虛摟著纖腰。
兩人衣衫淩亂,膝蓋與膝蓋,小腿與小腿,都親密無間的攏在一起。
“奴婢什麼都沒看見!”
她迅速放下簾子,拽開步子飛快逃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