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太女大婚,江南四州連慶三日,最終在嘹亮的戰角聲中落下帷幕。
這場亂世中的昏禮耗費的金錢以千萬計,典禮的隆重奢華,宮殿的富麗堂皇,太女妃的美貌多姿,無不給赴宴賓客留下極深的印象。
僅僅一日後,廣陵王趕在攻打豫州前,於建鄴城外的練兵場舉行了聲勢浩大的校閱,向城內世家百姓炫耀虎豹騎的軍容整肅,旗幟刀甲鮮明。
輕車突騎,堅甲利刃,精壯將士爭相下馬地鬥,劍戈相接時,摧鋒之勢如破竹,軍威大振。
閱兵結束,元叡身著幾十斤的重甲,步履穩健地走上高臺,向三軍發表了一通慷慨激昂的演講:
“國之大事,在祀在戎……什長及以下,斬首和俘虜二級,進爵一級,斬首俘獲五級,進爵二級……奪旗鼓,先登城池,皆進爵一級,賞金百兩!”
虎豹騎將士大多沒讀過書,元叡也就沒有長篇大論,而是直指重點,言簡意賅的以重賞做誘,激勵將士奮勇殺敵,封妻蔭子。
“殺!殺!殺!”
五萬虎豹騎步調如一,吼聲震天,觀禮的江南士族太平日久,聽得驚心動魄,有的人甚至還捂住了耳朵,免得震成聾子。
“開拔!”
大纛與各色牙旗刺向天空,廣陵王命令拆除轅門,他步下高臺,率先騎上一匹墨駒,打馬沖在三軍最前。
丹陽此次照例隨軍出戰,她騎著棗紅馬,一身戎甲,緊緊跟隨在父王身後。
鄭鑾的兩千玄甲兵殿後,先頭軍走了足足有小半個時辰,輪到玄甲兵動身時,她仰頭看向高臺,臺上空無一人,早不見元禎的身影。
鞭子狠狠落在馬屁股上,抽出一條血痕,馬兒悲鳴一聲,如箭般竄了出去。
血痕同樣也傷在鄭鑾心上,她平日最愛這匹大宛馬,今朝為元禎憂心,手下竟也失了輕重。
元禎的大婚,她雖去做了儐相,實則心裡是極不情願的。
見到蕭八孃的第一眼,除了驚豔,鄭鑾的心裡旋即湧上濃濃的不安。蕭八娘笑容溫婉,看似人淡如菊,實則是在竭力用淡泊掩蓋眼底的野心。
如今蕭氏式微,八娘舉止尚內斂含蓄,甚至甘願為元禎洗手作羹湯,照料無微不至,倘若有她一朝得勢時,保不準就會原形畢露,對元禎瘋狂反噬。
更何況廣陵王不喜蕭八娘,朝野上下,誰人不知。
可元禎這個木頭腦袋,偏偏要忤逆手握大權的父王,非蕭八娘不娶。這下倒好,廣陵王出征豫州,竟讓元燾與蕭國相監國,卻把元禎遠遠打發到京口練兵,抵禦羌人進犯。
有太女在,卻讓王子監國,這在大周國史上還是頭一回。瞎子都能看出來元禎的失寵,世家中的牆頭草一夜之間全都倒向元燾,站在衡陽郡王門前送禮的人,都排到了護城河!
鄭鑾無奈的搖搖頭,希望元禎早日醒悟,也希望廣陵王只是敲打一番,並無廢太女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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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初秋,山野間蒼翠山林像被水浸染的墨跡,葉葉木木都有了褪色的跡象。湛藍的高空中,候鳥呈人字,展翅向南趕去。
黃土彌漫,一隻車馬與南飛雁背道而馳,他們沿著水流湍急的長江,飛踏過蕭瑟黃草,向京口大營馳去。
徵北將軍司馬侃率將領十餘人、步兵兩百與京口郡太守李維與屬官,離營二十裡,從早等到晚,才接到了王太女的車馬。
當晚先回營,夜色已深,司馬侃先撥了大帳八頂供太女及其攜帶的妃嬪宮婢居住,又命人整治飯食送過去。
帳外傳來藥香,司馬侃放下手中軍務,走出大帳,側耳一聽,太女帳中還有陣陣咳嗽聲,她吩咐人給太女送些好藥。
轉身卻見一位年輕的女郎悠悠從廚倉鑽出,大營的炊家子抱著米柴跟在後頭。
司馬侃想了想,才記起這個陌生面孔名喚陳玄,還是世家出身,如今在東宮任七品太官令,是跟太女一道來的。
“將軍,太女帶了太女妃一人,宮婢三人,屬官僕從十六人,精兵六十,馬車六輛,馬匹八十,全都安置下了。”
秋夜涼如水,牙門將軍曹楚安置太女一行人住宿、引馬入槽,還要安排值守將士,忙出一頭大汗,氣喘籲籲回來報告。
“很好。”司馬侃贊許地看了她一眼,又叮囑道:“太女身子弱,讓廚倉的人飯食做得精細些,茶水一日三頓看顧得周道,免得教東宮的人說咱們驕縱,連太女都不放在眼裡。”
“太官令陳大娘子說了,太女與太女妃的吃用,只消營中供給米柴蔬果,他們自帶了僕從煮飯。”
有天黑做掩飾,曹楚撇了撇嘴,不滿道:“又帶坤澤又帶庖丁,路上走走停停,定是中途玩樂去了,到底是練兵還是出遊。”
曹楚的抱怨,一字不落全教司馬侃聽去,她汗毛倒立,厲聲斥責:“太女是君,你是臣,平時我是如何教你們的?背後妄議太女,去領十軍棍!”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