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經能工巧匠之手製成的煙火,只在天上明滅了一瞬,就足足花掉了廣陵王上萬兩銀子。
欣賞過煙火,明光殿歌舞昇平,賓客如雲,上百支大紅蠟燭同時燃燒,將殿堂照得如白晝一般明亮。盛在金銀玉盤中的珍饈流水一般端上桌,還未動幾筷就又被撤下去。
昏禮筵席的豪奢與虎豹騎的威容,都給江南世家留下深刻的印象,他們仰望王座上的廣陵王,越發覺得他龍章鳳姿,頗有高祖之表。
渤海高氏是廣陵王的馬前卒,遊擊將軍高虢數日前就已遊說過眾府,廣陵王有稱帝的意向,暗示眾臣聯名擁護。
江南世家嘴上答應,卻這個推那個,遲遲不肯上章。
廣陵王兵多將廣是不假,但他的高祖父是當時天子的堂弟,元叡是實打實的皇室遠宗,血脈距離天子之位十分遙遠。
益州荊州還有元景親子在,實力也不可小覷,左右誰坐皇位,都要拉攏世家,真正有資歷的老臣自恃身份,誰都不願為元叡稱帝真正出力。
今夜之後,在座的世家都換了一番心思,他們互相看看,舉起酒盅碰撞,酒液隨著門戶私計一起咽入喉嚨。
鄭鑾喝得酩酊大醉,她起身踉踉蹌蹌走出沸沸揚揚的大殿,四肢用力展開,能聽到噼裡啪啦筋骨舒展的聲音。
找到自己的駿馬,她扔下部曲僕從,如閃電般奔跑在安靜的街巷,直到來到黝黑緩緩流淌的護城河邊,鄭鑾才放慢了馬速,仰臉迎著秋風,打算等酒醒後再回軍營。
護城河旁有一座太真觀,這裡只收坤道,觀中做的素飯為建鄴城一絕。太女大婚,宮中還託太真觀做了好些饅頭點心,連著三日沿街散給百姓,權當為太女的身子祈福。
醜時已過,空中只剩幾點曉星殘月。鄭鑾醉眼一瞧,觀門大開,幾名坤道忙忙碌碌,抬出幾擔發著熱氣的蒸籠,像是在為今日的散食做準備。
她打算進去討點熱湯喝,喝過觀裡的蕨菜粉皮湯,身子都能暖一週。
“夜裡風還是大,你只穿這點怎麼行?也快到冬日了,改日我遣青娘給你送狐裘來。”
“觀裡人多眼雜,我在此清修,怎麼好穿如此名貴的衣裳,縣主馬上要隨軍出征,還是帶著禦寒吧。”
丹陽縣主的聲音從黑暗中響起,她遲疑片刻,“那我教青娘送十斤棉花,你或是送人,或是製成厚被,都便宜。我走後,有事就去找青娘。”
“沙場兇險,縣主千萬小心。”
二人纏綿一陣,眼見搬送饅頭的坤道多了,才戀戀不捨的分開。
送人回道觀,丹陽獨自出來。她身量鶴勢螂形,走起路虎虎生風,解開柳樹下的馬韁,身後傳來一人的醉笑:“我與縣主自幼相識,竟不知縣主還有磨鏡之癖。”
利刃出鞘,劍光霍霍,丹陽猛然旋身,一道雪亮耀目的長劍已架到鄭鑾的頸邊。
一縷垂落肩頭的發絲被削下,丹陽訝然:“阿姊?”
鄭鑾紋絲不動,面帶笑容:“怪道筵席中不見陀羅尼,原來是來太真觀私會情人了。”
她彷彿一點不怕頸邊利劍,扳起指頭數著:“陀羅尼多情,這是你的第幾個坤澤了?廣陵城裡,陳家的小娘子算一個,那羅延宮中,還有個名喚清風的小婢子,嘖嘖嘖,光是我撞著的,就有三位。”
“誰知道陀羅尼私下還置了多少金屋,藏了多少嬌呢?”
“我的事,不消你多管。”看出鄭鑾的醉意,丹陽收劍回鞘,不與她計較。
利索地翻身上馬,她又想起什麼:“你我的婚事只是長輩口頭約定,若阿舅非要兩家聯姻,那就再挑位坤澤送給阿姊——別打我的主意。”
扔下這句話,丹陽騎著馬兒跑遠。
鄭鑾無奈一笑,眼睛眯起來,姨母的兩個孩子,性子真是天差地別,一個痴心似海,另一個好坤澤就罷了,偏生還四處留情。
寂靜的夜裡,她吹起清脆的口哨,搖搖晃晃向道觀走去,先是《子夜四時歌》的小調,而後輕輕哼出來:
“春風動春心,流目矚山林,山林多奇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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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羅帳中,蕭夷光看出元禎眼中的渴望,主動將如玉的脊背面向她,撩起青絲,露出光滑頸後的腺體。
只輕輕摸了下,蕭八娘就擁緊了懷中的錦被,身子酥麻了半邊,下意識地要躲避,本能卻又催促著她向後靠,貼近元禎的牙,瘋狂叫囂著想要結契。
海棠花的香氣更濃了,元禎無動於衷,她有些迷茫,試著咬了幾口腺體,只留下一層涎水,連半個牙印都不曾有。
除了一遍遍帶來潮湧,使兩人肌膚相親,卻依舊讓蕭夷光求而不得,趕不走她內心的空虛,元禎做不到任何事。
正如偷偷潛入東宮的孟醫工所說,毒素壓抑了她的本性,讓元禎對結契毫無興致,就算將腺體咬爛,也不會有一絲信香鑽進去,只是折磨坤澤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