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蕭夷光不清楚白袍軍裡子如何,但一損俱損,一榮俱榮,她只能盡力為白袍軍編織華美的外袍,才能擋住蠢蠢欲動的人們的窺探。
既然蕭續將話挑破,她也不再遮掩,蕭夷光信步走到輿圖前,豐姿柔美綽約,說辭卻金戈鐵馬之音:
“廣陵王該殺,卻不宜此時殺。如今還是大周天下,元氏皇室驕奢淫逸,用富貴足可麻痺安撫,江南豪族謝、顧、陸姓謀權奪利,得隴望蜀,我們不可能分出蕭氏的權力,來填平他們的欲壑。”
外甥女說到蕭續的心坎上,她撫掌贊道:“說得好,去歲我將你長姊遣去會稽做太守,監視諸族,便有警告之意。不過從她和蕭智容的信上看,他們是不知悔改了!”
“所以廣陵王非但不能殺,反倒還要給他封賞,朝廷可派專使快馬,移廣陵王鎮建鄴,督揚、江二州軍事。用虎豹騎鎮壓豪族,用豪族消耗虎豹騎,等擊潰羌人,白袍軍則可發兵南下,坐收漁翁之利。”
廣陵王督揚州江州,不僅豪族不會滿意,還會侵犯江州刺史鄭伯康的利益,又能解蕭氏燃眉之急,簡直是一石三鳥。
“好好好,蕭國相在信中也有此意,你們二人倒是想到一起去了。”
就是老謀深算的幕僚,一日內也想不出如此巧妙的應對之法。
蕭續連聲稱贊,又暗道可惜,八娘雄才大略,不輸於蕭智容,若身為乾元,她必然會將蘭陵蕭氏交於八娘手中。
很快,隨著玉指在輿圖上點出三地,蕭夷光沒有滿足被動應對局勢,而是為大敵當前的蕭氏指出三條後路,給了蕭續新的驚喜。
她意氣風發,眸中神采飛揚,不再是後庭溫婉賢淑的蕭八娘,而是能指點江山,有人中諸葛美名的蕭夷光。
“羌人退兵,蕭氏可徐圖自立,大司馬定有妙計,我不便置喙。但若關破,其一蕭氏另投明主,舍大周而尊羌夷,但羌人無常,此為下策。”
“其二令長姊與蕭國相依據長江,擇元王經營江南之地,蕭氏南遷,再圖北伐。”
“其三蜀地有天險,糧草豐美,為諸州之首,宜令子弟攜一幼王,入蜀自立。如此可三分大周天下,但蕭氏之力不絕。”
當天夜裡,使者奉大將軍印信叫開長安城的城門,揹著廣陵王的赦書向江南快馬奔去。
第二日清晨,大司馬立陛下次子元智為蜀王,加司空蕭岧為益州刺史,並擇蕭氏子弟為蜀王屬官,送三歲稚童入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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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明媚,齋堂藥香嫋嫋,深沉的澀意比最濃的儼茶還要重。
後門鬼鬼祟祟停下一輛馬車,趕車的郎君英挺俊秀,正是休沐在長安的盧猷之,他看四周無人,將韁繩三兩下栓到樹上。
從馬車上下來的女郎戴著幕籬,身段婀娜,她似乎十分在意婢女懷中的幼女,親自用腰扇為熟睡的稚婢遮著太陽。
藥堂空蕩蕩,正門虛掩著。不僅桓醫工不在,連經常在櫃臺後用研缽磨藥的孟醫工也不在。
好在桓醫工與世家交際頗深,盧猷之知道她家就住在不遠處的巷子裡,向二人打手勢,示意自己去桓府尋人。
盧猷之剛走不久,稚婢就被藥香薰醒,臉蛋紅紅的,哭哭啼啼要喝水。
為掩人耳目,蕭夷光此行出來只帶了商音一個人,連乘坐的馬車都是盧猷之趕來的。她讓商音哄著稚婢,自己從桌上取了一隻茶盞,憑著過去來過的記憶,摸到齋堂廚下。
好在廚下的大鍋上冒著熱氣,裡面是滿滿騰騰的一鍋沸水,不需要再想辦法燒水。
蕭夷光鬆口氣,順手拿過搭在鍋沿兒上的葫蘆瓢,舀了鍋心的一盞子清水。
熱氣自下而上,水聲嘩啦。
一道聲音突兀的從灶旁傳來,“是阿柔嗎?”
蕭夷光手一抖,將瓢摔進鍋裡,濺出的熱水給乳脂般的手燙出幾點印子。
右手不遠處,一隻半人高的釜冠斜倚在牆邊,釜冠遮住了躺在搖椅上的少女。
“可以脫衣衫了麼?”
那少女輕輕問道,她抬頭看向蕭夷光,耳邊聽見舀水聲,手指顫巍巍地竟解開腰間縧帶,將披在單薄肩上的緋紅圓領袍脫了下來。
這件圓領袍只為遮羞用,以至於胸腹一絲不掛,甚至能看到粘在骨頭上的精瘦皮肉。
輕薄至極!
蕭夷光迅速挪開眼睛,包羞忍恥之餘,腦海中閃過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