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眼前人美豔的側臉,秀挺的身姿,睿智的心思,以及縱橫捭闔的魄力,莫說大司馬暗中稱賞,就是盧猷之也不禁再一次為蕭夷光著迷。
這樣的好坤澤近可宜室宜家,遠則誕下的子孫也必然聰慧,盧猷之暗暗慶幸,與蕭夷光定親是他的福氣。
蕭續態度未明,卻揚起手中的信,故意為難蕭夷光:“蕭國相道廣陵王不能殺。”
蕭夷光沒有被難到,反輕笑一聲:“為何不殺?太平時,就留不得廣陵王的性命,如今天下大亂,這等亂世梟雄更應該殺。”
不僅廣陵王該殺,為以絕後患,他的子嗣也要斬草除根。
不知怎麼,蕭夷光眼前浮現出那名病弱少女的身影,聽商音說她嘔血不止,恐怕無需大司馬動手,這位王太女就自個香消玉殞了吧。
對於廣陵王的處置,蕭續門下的幕僚也爭執多日,司隸校尉桓靈賓主張不可放虎歸山,廣陵王晝警夕惕,向來人不離兵,如今虎落平陽被囚,正是殺他的大好時機。
蕭續則擔憂鎮守江州的鄭伯康,他與廣陵王為姻親,雖接受自己的拉攏,卻正是與朝廷互相猜忌的時候,萬一廣陵王被鏟除,保不準他會招攬虎豹騎餘部造反。
看大司馬陷入沉思,蕭夷光起身,將牆壁上的卷軸徐徐展開,上頭有一幅製作精良的大周輿圖。
他的目光移向軟禁廣陵王的揚州,驃騎將軍羊贊兵敗自盡後,蕭續任命謝濟為新刺史,但此人並非能徵善戰之輩。
蕭智容勸說朝廷不殺廣陵王的理由之一,便是謝濟文弱,不善掌兵,廣陵王一死,謝濟一人不能鎮服南方士族,必然會引發內亂。
這位堂侄女思慮深遠,蕭續深以為然,潼關外有羌人,南方諸地若再起狼煙,蘭陵蕭氏將會疲於奔命,最終大廈傾覆。
思索的目光停到輿圖上的潼關,那裡不僅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險峻關隘,還有羌人號稱二十萬大軍的虎狼之師。
潼關守將盧猷之是八孃的未婚夫婿,盡管蕭續再不捨八娘嫁人,眼下的情形卻非比尋常。
盧猷之屢克羌人,貌美的八娘正是拉攏這員虎將最好的人選,為解蕭氏燃眉之急,她該盡早為二人主婚。
大司馬眸光閃動,她的所思所想,瞞不過蕭夷光的眼睛,她心底冷笑一聲,卻無可奈何。
且不談她與盧猷之是否有男女之情,蕭夷光心如明鏡,坤澤的身體是世家聯姻的最好工具,向來沒有選擇的權力。
譬如大司馬得勢後,元氏皇族不也巴巴向她獻上南康公主,二人相差三十歲,一個妙齡少女,一個雙鬢花白,不到半年的功夫,南康公主就有了身孕。
只要收益足夠大,蕭夷光也從不惜此身,她只是厭倦活得像一件可以贈送的精美器物,命如浮萍般漂泊,極度渴望將命運掌控在自己手中。
眼眸垂下,袖中的鄭虎符卻如烙鐵一般灼燒她的肌膚,蕭夷光呼吸一促,抬眼看向輿圖中的廣陵城,心頭黃土漫天,踏過虎豹騎的千軍萬馬。
“潼關現有兵馬幾何?”
“回大司馬,潼關……”
蕭續仔細問起盧猷之潼關的近況,二人隔空指著輿圖排兵布陣,模擬羌人與白袍軍的周旋,打算等待時機出關反攻。
白袍軍是蘭陵蕭氏安身立命的根本,平定長廣王等人的叛亂後,白袍軍還未修養完備,對於主動出擊,蕭續總抱著謹慎的態度,遲遲沒有下定決心。
盧猷之擊退羌人的幾次進攻,對敵軍的戰力也有了初步的瞭解,為了讓蕭續同意出兵,他意氣風發道:
“上回一戰,羌人大單於中箭落馬。我的探子傳信回來,說羌人各部首領齊聚王帳,恐怕大單於危在旦夕,此時各部人心不穩,正是我們擊潰羌人的好時候。”
攘內必先安外,蕭續明顯心動,不過出兵事大,不能光聽毛頭小子的意見,她道:“此話有理,明日禦前商討戰事,你在府中等著便是。”
盧猷之揚起笑,雙手抱拳:“喏。”
雙腿麻木,蕭續年紀大了,不能久坐,她起身走到輿圖前,雙手撫摸祖籍蘭陵城,手指自然劃到與蘭陵一水相隔的廣陵。
她轉身,對盧猷之道:“戰事穩定後,左僕射打算為你和八娘操辦婚事,今日她也來了,說想見見你。”
縱然早就料到蕭氏會重提婚事,盧猷之的嘴角還是壓不下弧度,他甚至笑著去看蕭八娘。
只可惜八娘坐在燭火黯淡處,又垂眸撚著團扇,華冠麗服,彷彿一尊清清冷冷的絕美玉雕,卻看不清面上的喜悅。
“喏。”盧猷之拱手後退出,步履踔厲風發。
密室的門推開複又關上,白袍軍校尉進來請示,又被蕭續揮手驅走,室內燭火只照亮兩個人的面龐。
“八娘想說什麼,就暢所欲言吧。”蕭續負手瞧她,眼裡滿是對小輩的寵溺:“在盧郎君面前,一力要我殺廣陵王,這會又在猶豫著開口,我豈能猜不出你的心思?”
蕭夷光臉頰微紅,她道:“若是對江南士族示弱,外頭的人還以為白袍軍力竭,就是盧郎君也會生出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