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你哋北邊人,唔怕鬼嘛”
香港島,薄霧初散。 出租馬車一路穿過港口石街,越過英租界教堂尖頂,向山間蜿蜒而上。 季綾撩開簾子,遠遠望見半山腰那處灰白色洋樓,心頭忽然泛起一種說不出的空蕩。 她記得他說過:“若你哪天不想留在漢昌,去香港罷。我在太平山下留了一所房子。” 兜兜轉轉,這話竟真應驗了。 馬車在山腳下停下。 一行人下了車。 米兒與季綾拎著行李,季少鈞背起褥子裹得密密的周青榆。 穿過路邊人流熙攘,嘰裡咕嚕的粵語、拎菜的港腳太太、舉著晚報的報童,一行人走走停停終於爬到了半山腰。 “就是這兒。”季少鈞抬頭看那棟灰白色的三層小樓,喘著氣,“三街七號,就是這處。” 季綾點點頭,抬眼看。 那是一座三層小樓,白牆黛瓦,屋頂爬滿綠藤,門前是鋪得整齊的鵝卵石路。 樓不新了,帶陽臺的窗格斑駁,門廊下卻掛著新換的紅燈籠,門前臺階掃得幹幹淨淨,石柱上貼了春聯。 “怎麼還有人住?”米兒快步上前敲門。 敲了兩下,一個穿圍裙的婆子推門出來,一見他們這副模樣,倒愣住了:“找誰啊?” “我們是——”,米兒還沒說完,就被季綾攔住。 季綾上前一步,臉上掛上禮貌的笑:“請問這房子,是誰家的?” 婆子皺眉:“這宅子是金兆昌公司的經理住的,搬進來快半年了。你們……是來尋親的?” “半年前?”季綾喃喃地重複了一句,不由得蹙起眉頭。 “這原是總督手下的一處産地嘛,”婆子笑了笑,“他那位英大人不是前陣子下臺了?房子立刻就被充了公,又轉了幾手……金家託人拿下的,正經批文都有。” “怎麼了?”季少鈞撐著走近了,問她。 她回頭看了他一眼,他的臉色已經因用力過度而白得像紙一般。 “沒事。”她向那婆子歉意道,“我們走錯了。” 周青榆在一旁拽著她袖口,低低不知在說些什麼,兜裡滾出一顆糖。 季綾蹲下把那糖撿起來,包回紙裡,重新塞回袋子,才站起身,“找別的地方吧。我們還有一點路費。” 此時晌午剛過,最是叫人睏倦的時候。 終於尋到一處小旅館,門口掛著一條藍布簾子…
香港島,薄霧初散。
出租馬車一路穿過港口石街,越過英租界教堂尖頂,向山間蜿蜒而上。
季綾撩開簾子,遠遠望見半山腰那處灰白色洋樓,心頭忽然泛起一種說不出的空蕩。
她記得他說過:“若你哪天不想留在漢昌,去香港罷。我在太平山下留了一所房子。”
兜兜轉轉,這話竟真應驗了。
馬車在山腳下停下。
一行人下了車。
米兒與季綾拎著行李,季少鈞背起褥子裹得密密的周青榆。
穿過路邊人流熙攘,嘰裡咕嚕的粵語、拎菜的港腳太太、舉著晚報的報童,一行人走走停停終於爬到了半山腰。
“就是這兒。”季少鈞抬頭看那棟灰白色的三層小樓,喘著氣,“三街七號,就是這處。”
季綾點點頭,抬眼看。
那是一座三層小樓,白牆黛瓦,屋頂爬滿綠藤,門前是鋪得整齊的鵝卵石路。
樓不新了,帶陽臺的窗格斑駁,門廊下卻掛著新換的紅燈籠,門前臺階掃得幹幹淨淨,石柱上貼了春聯。
“怎麼還有人住?”米兒快步上前敲門。
敲了兩下,一個穿圍裙的婆子推門出來,一見他們這副模樣,倒愣住了:“找誰啊?”
“我們是——”,米兒還沒說完,就被季綾攔住。
季綾上前一步,臉上掛上禮貌的笑:“請問這房子,是誰家的?”
婆子皺眉:“這宅子是金兆昌公司的經理住的,搬進來快半年了。你們……是來尋親的?”
“半年前?”季綾喃喃地重複了一句,不由得蹙起眉頭。
“這原是總督手下的一處産地嘛,”婆子笑了笑,“他那位英大人不是前陣子下臺了?房子立刻就被充了公,又轉了幾手……金家託人拿下的,正經批文都有。”
“怎麼了?”季少鈞撐著走近了,問她。
她回頭看了他一眼,他的臉色已經因用力過度而白得像紙一般。
“沒事。”她向那婆子歉意道,“我們走錯了。”
周青榆在一旁拽著她袖口,低低不知在說些什麼,兜裡滾出一顆糖。
季綾蹲下把那糖撿起來,包回紙裡,重新塞回袋子,才站起身,“找別的地方吧。我們還有一點路費。”
此時晌午剛過,最是叫人睏倦的時候。
終於尋到一處小旅館,門口掛著一條藍布簾子,被風吹得直卷。旅館招牌上的幾個字,油漆脫得只剩一半,勉強看得出是“客棧”。
掌櫃的是個瘦小漢子,皺巴巴的襯衣裡塞著賬本,一見他們帶著瘋人、傷病、行李一堆,眼神立刻有了三分防。
“幾間?”他咬著牙簽問。
“……一間。”季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