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信得過的人
季綾一路跑到法租界。 “咚咚咚”敲了三聲。 院門應聲而開,季少鈞迎上前來,瞧見她這副慌張的樣子,”綾兒……“ “事發了,咱們得快走。”季綾連連拉著他進去。 季少鈞跟在後面,一把牽住她的手,“我知道……” 季綾一把推開半掩的門,一眼就看見—— 珪華坐在沙發上,懷中攙著一個人,披頭散發、滿身泥汙,衣衫襤褸。 燈光一照,季綾整個人呆住。 “……阿榆?” 她幾乎不敢認。 那雙眼睛曾是最澄澈的,現在卻像蒙了一層霧。 周青榆沒有說話,只是低頭,像只受驚的小獸,手死死護著肚子,一聲不吭地哆嗦著。 她懷孕了。 季綾的手抖得像篩子,扶住她,才發現她手腕都是新結的血痂,腳上只穿了一隻破布鞋。 季綾的聲音直抖,“怎、怎麼回事……她怎麼……” 珪華把門帶上,聲音低啞:“三天前,我們與你送槍的人一見面,就被埋伏了。是南京的人……” “南京……?”季綾又想起周柏梧。 難怪,他這麼理直氣壯。 原來上頭早已鋪好了路,只等他最後收網。 只是……自己這麼些天,埋怨她出爾反爾、不給自己寫信。誰知,原來每一次接洽,都是她和她的連結。 難怪,季少鈞一直瞞著她,不告訴她下游的人……否則,她真忍不住想跟著送槍的船去見她。 季綾看著周青榆的臉,淚如雨下。 珪華接著說,“後來我們的人劫了車,但慌亂之中還是走散了。她不是在我們的人手上失聯的,是被村民……” 珪華頓住,咬緊牙關,眼圈已然通紅。 季綾幾乎要崩潰,嘶啞著嗓子,“那唐淩雲呢?從前千好百好,為什麼這回…… 她強撐著,繼續說,“他去尋人,結果……在山崖上失足,摔死了。” 季綾像是被誰當胸打了一拳。 她緩緩跪下,摟著青榆的肩,青榆卻仍舊不肯看她。 她眼睜睜看著這個曾滿口“要為理想而活”的姑娘,瘦得肋骨盡現,眼神呆滯,嘴唇上還留著未愈的傷口。 她想過周青榆可能犧牲,被烈火吞沒,屍骨無存。 但她從沒想過,是這樣。 一個被陌生人、被自己本以為要喚醒的人,折辱至此。 另一個,也…
季綾一路跑到法租界。
“咚咚咚”敲了三聲。
院門應聲而開,季少鈞迎上前來,瞧見她這副慌張的樣子,”綾兒……“
“事發了,咱們得快走。”季綾連連拉著他進去。
季少鈞跟在後面,一把牽住她的手,“我知道……”
季綾一把推開半掩的門,一眼就看見——
珪華坐在沙發上,懷中攙著一個人,披頭散發、滿身泥汙,衣衫襤褸。
燈光一照,季綾整個人呆住。
“……阿榆?”
她幾乎不敢認。
那雙眼睛曾是最澄澈的,現在卻像蒙了一層霧。
周青榆沒有說話,只是低頭,像只受驚的小獸,手死死護著肚子,一聲不吭地哆嗦著。
她懷孕了。
季綾的手抖得像篩子,扶住她,才發現她手腕都是新結的血痂,腳上只穿了一隻破布鞋。
季綾的聲音直抖,“怎、怎麼回事……她怎麼……”
珪華把門帶上,聲音低啞:“三天前,我們與你送槍的人一見面,就被埋伏了。是南京的人……”
“南京……?”季綾又想起周柏梧。
難怪,他這麼理直氣壯。
原來上頭早已鋪好了路,只等他最後收網。
只是……自己這麼些天,埋怨她出爾反爾、不給自己寫信。誰知,原來每一次接洽,都是她和她的連結。
難怪,季少鈞一直瞞著她,不告訴她下游的人……否則,她真忍不住想跟著送槍的船去見她。
季綾看著周青榆的臉,淚如雨下。
珪華接著說,“後來我們的人劫了車,但慌亂之中還是走散了。她不是在我們的人手上失聯的,是被村民……”
珪華頓住,咬緊牙關,眼圈已然通紅。
季綾幾乎要崩潰,嘶啞著嗓子,“那唐淩雲呢?從前千好百好,為什麼這回……
她強撐著,繼續說,“他去尋人,結果……在山崖上失足,摔死了。”
季綾像是被誰當胸打了一拳。
她緩緩跪下,摟著青榆的肩,青榆卻仍舊不肯看她。
她眼睜睜看著這個曾滿口“要為理想而活”的姑娘,瘦得肋骨盡現,眼神呆滯,嘴唇上還留著未愈的傷口。
她想過周青榆可能犧牲,被烈火吞沒,屍骨無存。
但她從沒想過,是這樣。
一個被陌生人、被自己本以為要喚醒的人,折辱至此。
另一個,也不是死得壯烈、死得青史留名、死得濃墨重彩……而是死得輕於鴻毛,如此隨意又可笑。
季綾淚水滑落,終於失控,抱緊周青榆, 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