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鴻影聞言笑道,“照我說,你們姓周的女人切莫太貪心了。出了一個‘冶鐵大王’周瑾周老太太,已是難得,到了你們兩人手裡,能老老實實把廠子撐著不倒,也就不錯了。如今撞上綾兒機緣巧合,能續上幾年,還不快給她磕頭。”
季綾連連擺手,“這我可擔不起。”
周知言愛憐地摸了摸季綾的臉。再開口,少了幾分玩笑,向王鴻影說:“要不說造化弄人呢,像我們這樣的,空守著廠子,生意卻做得一塌糊塗。你倒是如今漢昌數一數二的,可連一處自己的産業也沒有。”
王鴻影知道她體諒自己,可她向來不愛在人前訴苦,“我可是有你們廠子 15的股份,可別嫌少就不認賬了。”
周立心便道,“帶累你和綾兒,嫁妝都投了進來。”
王鴻影道,“投到廠子裡,還有個希望。若是叫丈夫瞧見了,保不齊就沒了影兒。”
周知言笑道:“先前觀音土也咽過,草根樹皮也吃過,那時候也能苦中作樂。怕只怕……綾兒嫌我周家沒落,鬧著要離婚。”
季綾被小姨一調侃,心中的烏雲登時散盡,“小姨越發沒個正經了,再多說兩句,我不等你破産就走。”
“哦!好大的膽子,哪家的媳婦敢在婆婆面前說這樣的話?”周知言又笑。
周立心面色也輕快了幾分,“綾兒若是走了,我不怨她,只找你一個人。”
王鴻影見周家人的私事說完了,跟著胡扯了半晌。
她看了看錶,拉著季綾的袖子扶她坐下:“我叫的牌友還未到,少奶奶來湊個數。”
季綾便坐在下首,邊推牌邊笑著,“說好了,等你們的人來了我就不打了,我還要出去呢。”
周知言總覺得她人前一副老油條,背地裡依舊孩子似的,便逗她,“出去做什麼?半天都離不了人?”
王鴻影是個愛開玩笑的性子,她將面前的牌碼起來,也眯著眼睛笑,“你急什麼?結了婚,他還能跑了不成?”
周知言道,“我看那小子呆頭呆腦的,沒想到還真把你迷住了?”
季綾紅了臉,“小姨總沒個正形。”
周知言抓住了她的話頭,“你這倒方便,都不用改口了。你說小時候來咱們家,是不是就預備著作周家的新娘子?”
王鴻影指著周立心道,“誰說不用改口了,這不是要隨著相公叫‘娘’了?”
季綾越發紅了臉,不說話。
周立心出來打圓場,將話題引到別處去,季綾這才鬆了一口氣。
嫁給哪個男人都是一樣的。
無非是過富太太的生活,打牌看戲吃飯。
參加周家兩位奶奶牌局的,都是些有意思的人。
季綾是愛聽她們說話的。
坐在她們身邊,聽她們海闊天空地談。
周家的牌桌上,客人來來往往,不拘男女,又都活潑。
和都督府裡的不一樣。
都督府的女眷們單獨在內廳擺一桌,因沒個合適的女主人,季綾十四歲起就代替母親,就張羅著太太們的牌桌飯局。
明面上要謹言慎行顧及都督府的面子,暗地裡又要防備太太們的唇槍舌戰,總得緊繃神經。
季綾在這兒打牌,不用顧及牌桌上各家的關系,不用讓牌,憑著性子打了幾圈,贏多輸少,十分盡興。
王鴻影笑著將那牌一推,“快叫這丫頭下去,不然我可不玩了。”
季綾也笑,“不至於把王家的家業都敗光了吧?”
周知言道,“敗光的另有其人呢。”
王鴻影的笑僵了僵,卻也不惱,她知道這是周知言在替她不平。
她的幾個兄弟沒一個成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