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罷一溜煙跑去大木箱子前,沒多久抱過來一摞盒子,一一開啟擺在地上,都是些時新的鞋子。
季綾隨手拿了一雙坡跟的白色小皮鞋,穿上一隻,正合腳。
她笑道,“他幾時這麼會買了?”
米兒道,“這是婚禮那天孃家送來的,說是專程按照小姐之前愛穿的樣子,另買了新的,想是趙姨娘挑的吧。那陣子事情雜,我只當粟兒告訴小姐了。”
季綾心裡一墜。
粟兒戳了戳米兒的胳膊,豎起眉毛,“誰說這丫頭老實了,盡往我身上推。”
“我還不能提你了?”米兒笑著擰她的臉。
自然……不是趙姨娘。
原來他鐵了心地不放過她。
兩人的嬉鬧聲在她身後響起,彷彿中間隔了一百年,隔了無數層毛玻璃與無數道開開合合的門,飄渺的,虛幻的。
只有她隆隆的心跳是真切的。
粟兒笑著,“我瞧著這料子和做工都好,怕是三爺挑的吧?”
季綾回過神來,無奈道,“就知道往他臉上貼金,你收了錢了?盡在我耳朵邊吹風。”
粟兒笑嘻嘻地,“跟著小姐不愁吃喝的,還要錢做什麼?我不過是說句實話。”
季綾沒必要因為這事兒跟小丫頭置氣,默默地將腳伸進鞋子裡。
米兒還對周青榆辦雜志的事兒感興趣,沒察覺季綾的沉默,又繼續問,“難怪周小姐不去廠裡了,不過,她弄雜志做什麼?”
季綾隨口應道:“她天天在上面批判政府批判老封建,我都怕她哪天被抓起來。”
“這二小姐,居然就是‘進步學生’?”粟兒問道。
季綾笑道,“你是從哪兒聽來的?倒像見了洪水猛獸一般。”
米兒笑道,“咱們成日在宅子裡,全是從小丫頭們口中來的訊息,不免以為他們是什麼妖魔鬼怪。”
粟兒點點頭,“但二小姐挺好嘛。”
米兒又問,“她辦雜志,自己也寫東西?”
“寫啊,寫了挺多。”
米兒無意識湊近了些,“寫了什麼?”
粟兒笑道,“認得幾個字,還把自己當文人了。我看你再去報上闢個專欄,好不好?”
季綾原本只是隨口一說,以為米兒不感興趣,沒多說。
見她追問,便絞盡腦汁想了一篇能跟她的生活沾上邊的,“我記得最近有一篇,寫的是個小丫頭。”
“寫小丫頭什麼呢?”米兒想了想自己的生活,“做飯?洗衣服?”
“寫她們想了什麼。”
粟兒笑了,“二小姐怎麼知道呢,她又不是小丫頭。她寫的什麼?”
米兒道,“照你說,非得寫真的事了?我看小姐那本《百年一覺》,寫的還是一百年以後的事呢。”
“什麼‘一叫’、‘兩叫’的”,粟兒撇嘴道,“知道你識字了,多了不起。”
季綾無奈地看著她們兩個鬥嘴,不自覺心裡已輕鬆了許多。
今天更兩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