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浮士德女士下)
一天下午,東京罕見地出了整日晴。 季綾洗了頭,把頭發披下來曬了一會兒,坐在陽臺小凳上翻語言課的筆記。 隔壁陽臺有動靜。 一道年輕的女聲用標準的東京音和誰道別,接著一扇木門滑開,一名穿學生服的日本女學生探出頭,沖她微微一笑:“こんにちは。” 季綾愣了下,也回了句:“こんにちは。” 兩人坐得不遠不近,陽臺間隔著一條細長的縫,兩人能清楚地看到彼此。 “あなた、日本の學生ですか?”那女孩問。 “……いいえ。”季綾搖頭,斷斷續續地說,“私は……中國の……留學生、の……つまです。” 女孩愣了一下,很快明白了。 “ああ、結婚しているのね。” “はい……けっこんしています。” 女孩點點頭,喝了口茶,“専業主婦?” 這個詞季綾聽不懂,她偏頭,“すみません、もう一度……?” 女孩重複了一遍,又換了個說法,“あなたは……働いていますか?” 季綾這才聽懂了,“いいえ……まだ……。” 女孩點點頭,“……勉強、しないの?” 季綾猶豫了一下,道,“ちょっと……言語學校……だけ。” 女孩笑了一下,眼神溫和的,卻透著一種奇怪的意味。 不是輕視,更不是侮辱,而是帶著溫和的憐憫去看她——溫順、成婚、跟著丈夫來求學、沒目標的、傳統的、被照顧的中國女人。 那女孩沒再問更多,只笑著道了句:“頑張って。” 意思是“加油”。 季綾禮貌地點頭,也笑。 回到屋裡,季綾坐下時,忽然沒法集中注意力。 茶涼了,課本沒翻動。 她腦子裡反複回蕩著女孩那句:“勉強、しないの?” 不是對錯的問題,是她發現自己在另一個人眼裡,是被同情的。 她無法解釋。語言不夠、詞彙不夠、立場也不夠清楚。 她說不出:“我不是你以為的那樣。” 她也說不清,她來這裡是為了什麼。 晚飯是在家吃的。 周柏梧今天回來得早,他煮了味噌湯,燉了土豆牛肉,蒸了一小碗米飯。鍋熱,桌上還冒著騰騰的氣。 季綾坐下,舀了一勺湯,吹了吹,“柏梧,我打算報個旁聽生。” “嗯?”他剛夾…
一天下午,東京罕見地出了整日晴。
季綾洗了頭,把頭發披下來曬了一會兒,坐在陽臺小凳上翻語言課的筆記。
隔壁陽臺有動靜。
一道年輕的女聲用標準的東京音和誰道別,接著一扇木門滑開,一名穿學生服的日本女學生探出頭,沖她微微一笑:“こんにちは你好。。”
季綾愣了下,也回了句:“こんにちは。”
兩人坐得不遠不近,陽臺間隔著一條細長的縫,兩人能清楚地看到彼此。
“あなた、日本の學生ですか?你是日本學生嗎?”那女孩問。
“……いいえ。”季綾搖頭,斷斷續續地說,“私は……中國の……留學生、の……つまです。”不是,我是中國留學生的妻子。因為她不知道“未婚妻”怎麼說)
女孩愣了一下,很快明白了。
“ああ、結婚しているのね結婚了啊。。”
“はい……けっこんしています是的結婚了。因為她的詞彙量還不足以解釋)。”
女孩點點頭,喝了口茶,“専業主婦?”
這個詞季綾聽不懂,她偏頭,“すみません、もう一度……?抱歉,可以再說一遍嗎”
女孩重複了一遍,又換了個說法,“あなたは……働いていますか?你在工作嗎”
季綾這才聽懂了,“いいえ……まだ……。不,還沒”
女孩點點頭,“……勉強、しないの?不讀書嗎?”
季綾猶豫了一下,道,“ちょっと……言語學校……だけ。只上了語言學校。”
女孩笑了一下,眼神溫和的,卻透著一種奇怪的意味。
不是輕視,更不是侮辱,而是帶著溫和的憐憫去看她——溫順、成婚、跟著丈夫來求學、沒目標的、傳統的、被照顧的中國女人。
那女孩沒再問更多,只笑著道了句:“頑張って。”
意思是“加油”。
季綾禮貌地點頭,也笑。
回到屋裡,季綾坐下時,忽然沒法集中注意力。
茶涼了,課本沒翻動。
她腦子裡反複回蕩著女孩那句:“勉強、しないの?”
不是對錯的問題,是她發現自己在另一個人眼裡,是被同情的。
她無法解釋。語言不夠、詞彙不夠、立場也不夠清楚。
她說不出:“我不是你以為的那樣。”
她也說不清,她來這裡是為了什麼。
晚飯是在家吃的。
周柏梧今天回來得早,他煮了味噌湯,燉了土豆牛肉,蒸了一小碗米飯。鍋熱,桌上還冒著騰騰的氣。
季綾坐下,舀了一勺湯,吹了吹,“柏梧,我打算報個旁聽生。”
“嗯?”他剛夾了一筷子菜,動作頓了下。
“我打聽了一下,明治大學,經濟學部那邊,有幾個課程接受旁聽。”她說,“我查過了,非正式學籍,但能聽課、寫報告、用圖書館。”
“你不是在語言學校上得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