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給我獎勵。或者獎勵你
站在院中,隔得老遠,還能聽見戒尺抽打皮肉的聲音,一下一下,鈍響沉重,叫人聽著都覺心驚。 周知言輕輕嘆了口氣,語氣低下來,“綾兒,這事兒……辦不了。” 季綾轉頭看她,眼裡滿是不解:“為什麼?” “現在各國要生鐵,不是造鐵路,就是造槍。” 話音一落,院中一陣沉默。只有風從廠牆縫隙裡穿過,帶著焦味與鐵鏽氣息吹進她袖口。 季綾是聰明人。 她沒有問第二句。 她低頭盯著院中斑駁的地磚,指尖絞著帽帶,心底已經明白了母女二人的顧慮。 先前周柏梧簡單地跟她算過一筆賬。按照冶鐵廠現在的規模,三菱會社若真資助五百萬,産量至少要擴十倍。 歐陸大戰之後,軍工市場重新洗牌,各國皆警覺,最緊缺的正是鋼鐵與槍械原料。 ——如果真再打起來,漢暘冶鐵廠流出的鐵,保不齊哪一枚,是做成子彈打在她們自己身上的。 院門外忽然傳來一陣人聲。 先是低低的絮語,接著是零碎的腳步聲。這喧鬧夾著一股塵土味,一下子灌了進來。 再仔細一聽,那口音竟是新阜縣的。 周青榆臉色一變,快步走過去。 為首的,是貴花。 她站在門口,身上還穿著那日見過的舊衣裳,臉頰曬得有些發紅,頭發紮得不整,眼神裡卻亮晶晶的。 看見季綾時,她竟有些不好意思,嘴角咬著,低了低頭:“綾小姐,我還是來了。” 季綾斂了神色,走上前笑問道:“家裡如何?” 貴花低聲道:“我姐說我才十四歲,家裡的擔子輪不到我扛。她這輩子就這樣了,我還能出來瞧瞧。我就想著,還是來幫榆姐做點事兒。” 說著,她往身後看了一眼。 “她們都是村裡的嫂嫂嬸嬸們,家裡實在沒東西吃了……想著,能不能來這裡討個活計。” 很快,跟著她進來的那一群人也紛紛開口了。有人眼圈發紅,有人搓著手不敢看人,還有人用袖子抹了把臉上的塵土。 “榆姐……” “周小姐,周家給我們施過恩,我們也不是白吃飯的人。你要是不嫌棄,我們就做牛做馬,能吃上口飯就行。” “我們力氣大,幹什麼都行!” “我織過布,做點細活不怕苦!” “我家男…
站在院中,隔得老遠,還能聽見戒尺抽打皮肉的聲音,一下一下,鈍響沉重,叫人聽著都覺心驚。
周知言輕輕嘆了口氣,語氣低下來,“綾兒,這事兒……辦不了。”
季綾轉頭看她,眼裡滿是不解:“為什麼?”
“現在各國要生鐵,不是造鐵路,就是造槍。”
話音一落,院中一陣沉默。只有風從廠牆縫隙裡穿過,帶著焦味與鐵鏽氣息吹進她袖口。
季綾是聰明人。
她沒有問第二句。
她低頭盯著院中斑駁的地磚,指尖絞著帽帶,心底已經明白了母女二人的顧慮。
先前周柏梧簡單地跟她算過一筆賬。按照冶鐵廠現在的規模,三菱會社若真資助五百萬,産量至少要擴十倍。
歐陸大戰之後,軍工市場重新洗牌,各國皆警覺,最緊缺的正是鋼鐵與槍械原料。
——如果真再打起來,漢暘冶鐵廠流出的鐵,保不齊哪一枚,是做成子彈打在她們自己身上的。
院門外忽然傳來一陣人聲。
先是低低的絮語,接著是零碎的腳步聲。這喧鬧夾著一股塵土味,一下子灌了進來。
再仔細一聽,那口音竟是新阜縣的。
周青榆臉色一變,快步走過去。
為首的,是貴花。
她站在門口,身上還穿著那日見過的舊衣裳,臉頰曬得有些發紅,頭發紮得不整,眼神裡卻亮晶晶的。
看見季綾時,她竟有些不好意思,嘴角咬著,低了低頭:“綾小姐,我還是來了。”
季綾斂了神色,走上前笑問道:“家裡如何?”
貴花低聲道:“我姐說我才十四歲,家裡的擔子輪不到我扛。她這輩子就這樣了,我還能出來瞧瞧。我就想著,還是來幫榆姐做點事兒。”
說著,她往身後看了一眼。
“她們都是村裡的嫂嫂嬸嬸們,家裡實在沒東西吃了……想著,能不能來這裡討個活計。”
很快,跟著她進來的那一群人也紛紛開口了。有人眼圈發紅,有人搓著手不敢看人,還有人用袖子抹了把臉上的塵土。
“榆姐……”
“周小姐,周家給我們施過恩,我們也不是白吃飯的人。你要是不嫌棄,我們就做牛做馬,能吃上口飯就行。”
“我們力氣大,幹什麼都行!”
“我織過布,做點細活不怕苦!”
“我家男人是打鐵的,帶著他一起來了!”
周青榆站在門口,臉色微白。
這些人,她都認識。
她救濟過她們,發過米糧、送過布料,她知道她們的處境,也知道現在這求一口飯吃,已經是走投無路。
種了幾年樹的土地,一下子想種回莊稼——要墾荒,要翻土,要等天時地利。
種子下去了,也得熬幾個月才見得著苗。
這幾個月裡,她們喝什麼?吃什麼?
現在若叫她們離開,無異於將她們往絕路上趕。
周青榆站在原地,攥緊了拳頭。
她無法開口說“你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