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眉是粗野而濃密的,細細修過了,仍舊看得出毛茬。
拿眉粉淺淺描了一遍,張揚地斜飛入鬢。襯得眼尾微微上挑,帶著一絲天生的倔強與明豔。
一雙明眸,睫毛忽閃著,彷彿容易受驚的鴿子。
一頭烏油油的秀發梳成兩個辮子,用淺青的絲帶緊緊地繞著,只在臉頰旁露出麻花似的俏皮的兩截。
她穿一件鵝黃洋綢雞心領的旗袍,這顏色極嫩極鮮亮,整間屋子都更有生氣,更明亮了。
周青榆靜靜地看著她。
明媚的,生機勃勃的。
她讀過古今中外的太多詩歌,知道該怎樣形容一個女人。
可這一刻,她什麼都沒想,不想給她任何附加的概念。在她面前,任何人類的語言都太貧乏。
她就是這樣存在著,僅僅是站在自己面前,就已經很好了。
季綾本能地不喜歡太凝重的氛圍,見她神色沉靜,開玩笑道,“要是我是老帥就好了,也犯不著兜這麼多的彎子。”
周青榆只笑著看她,並不說話。
她跟她認識了許久,直到今天,她才把自己的視線投向她,把她的理解分給她。
季綾活潑、感性,又容易被人的情緒所影響。但那些情緒過得很快,不會在她心底留下任何傷痕。
或許,周青榆直到現在才願意承認,季綾其實比她自己以為的要更美好。
季綾的指尖在桌上輕敲了幾下。
如今季少鈞出了手,這一個月市場上不會有大批的杉木進入,她計劃成功的可能性更大了。
也許,她應該試著更堅定一些。
她抬眸看向周青榆,比先前更加果斷,“既是如此,我現在出價一百文收購,你去告訴新阜縣的人,若是等不及了,可賣給我。”
說著,她低頭寫下一個地址,筆鋒頓挫有力。
周青榆看著那行字,抬眼道:“你不是沒錢嗎?這可不是個小數目。”
“我手裡有十萬兩嫁妝,起碼能解決一半。”
周青榆盯著她,眼神複雜了幾分,“你想好了?”
“現在的勝算比之前大。”她嘴角微微揚起,“你去告訴她們,若是願意信我,就再等兩三天。若是不願意,就賣給我。”
周青榆沒有立刻回答,只是認真地看著她。
她越來越發現,季綾的可愛之處了。
眼前這個小姐無可否認地嬌生慣養,依舊保留著她的柔軟。
她依舊允許自己難過、悲觀、甚至絕望。
——但這些情緒不會纏繞她太久。
明明在周青榆認可的解釋體系裡,這樣的女人應該是無力的、蒼白的。
她不知道她的生命力從何而來。
“好。”周青榆接過那張寫著地址的紙。
季綾又道:“再幫我添一把火吧。”
“要我做什麼?”
季綾抿唇一笑,帶著幾分促狹,將自己的計劃緩緩說了出來。
周青榆聽完,微微一怔,旋即挑眉輕笑,“不愧是你。”
季綾笑得更加燦爛,眉眼彎彎,“那你做不做?”
周青榆輕將紙折起,塞進袖中,“當然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