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出來,我們把日子好好過。”
夏柏青不敢提那個名字,於是他說——
“她一定也是這麼想的,她也希望你好好過。”
這一次江景儒沒有回答。
因為夏柏青喝了酒,江景儒開了夏柏青的車送他回家。
夏柏青實在喝的太多了,他太開心,這些年來沒有這麼開心過。
其實也有一些悲傷,只是這悲傷被他埋得太深,不敢在江景儒面前提起。
他在車上一直嘰嘰喳喳說個不聽,說上學時候的事,也說彼此人生中重要的階段,最後還有工作裡的煩惱,說來說去,夏柏青總是繞不開那句——“我們把日子好好過”。
江景儒聽出他的勸慰,也聽出他的擔心,無論夏柏青說什麼都應和兩句,又是笑著不說話,車輛駛過蘭城一中的小巷,兩人不約而同地沉默了片刻。
終於開到夏柏青家樓下,江景儒打電話叫簡芸下來接他回去。
“夏柏青,”江景儒叫住即將下車的他,“這件事……先不要告訴簡芸。”
“為什麼?”夏柏青不解,“簡芸知道的話會很開心,而且你的心理醫生需要知道你的情況。”
“醫生那裡我會去檢查,至於簡芸……”江景儒想了一會接著道,“等我徹底好了再告訴她,否則她應該會更操心。”
想了想覺得也是,夏柏青應下江景儒的請求,臨近簡芸來到車前,夏柏青沒忍住伸出手再次擁抱了江景儒。
沒了酒精上頭的勁和情緒加持,他們又恢複成年男人之間那種不言說的方式,夏柏青拍拍江景儒的背,被簡芸扶著離開。
江景儒和簡芸問好,看著他們夫妻倆攙扶著上樓,一直到兩人房子的燈光亮起才開車離開。
江景儒知道夏柏青那個擁抱的意思,他又在重複那句他今晚說過無數遍的話。
可騙了他們這麼久,這一次江景儒說不出騙人的話了。
其實騙人,也是很累的事情。他和昭昭都明白這個道理。
他把車開到了磎山小巷,林昭昭曾經住過的老樓早已拆除,夢秋小賣部也隨著主人的離世關了門,高樓聳立的商業街,除了依舊每日執行的 109 路公交車,再也看不見她生活過的痕跡。
他在公交車站坐了一會兒,皮鞋摩擦著地上的積雪,薄薄一層,還不夠握起一把。
109 路停在他面前,江景儒拿出剛換的零錢投了一塊,司機攔住準備坐下的他。
“小夥子,手機沒電了吧?都什麼年代啦,公交車已經改成兩塊錢咯!”
是啊,都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
江景儒向司機道歉,拿出手機掃碼,轉身前多問了一嘴。
“師傅,這班公交線路比起二十年前有變化嗎?”
司機“嘶”了一聲,苦想了半天:“這我還真不清楚,好像一幾年老小區拆遷的時候變過吧,不過從我十年前上班起,是沒有變化的。”
江景儒說了聲多謝,坐在靠窗的單人座上,目光發直地看著窗外的風景。
車窗起了層薄霧,他依照習慣去擦拭,校服藍白的袖子變成此時昂貴的西裝面料,城市光景隨著公交車一起顛簸,江景儒的記憶也在一點點扭曲變化,記憶裡的槐花香縈繞鼻尖,直到機械的女聲道出那句“蘭城一中,到了。”
江景儒才恍然——
此刻已是冬季,哪裡會有什麼槐花香。
學校早就花錢修好了坑坑窪窪的路面,再也不會有人騎著腳踏車發出顫抖的聲音,也不會有人和保安拼最後一刻的生死時速,江景儒站在學校門口,透過呵出的霧氣看著熟悉的校園。
他有一絲絲欣慰,一中已經算是改變最小的地方。
許是他站得實在太久,警務室的保安裹了大衣端著熱水杯出來和江景儒搭話。
“您是一中畢業的學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