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儒很驚詫地點頭,又問道:“您怎麼知道?”
保安樂呵呵地指了指學校裡靠近大門的校友牆。
“學校把建校以來的優秀校友都登上去了,我天天在這待著,您又是難見的帥氣,久而久之就記下了。”
江景儒搜尋著記憶,好像是有這一回事,已經成為教導主任的高鈞問過他能不能登,他當時忙著實驗,順嘴答應了下來。
“您要是想留紀唸的話可以進去拍張照,這門頭馬上就要拆了重建。”
江景儒神情茫然了片刻,遲鈍地開口:“……為什麼?”
保安笑呵呵地:“這門頭都二十年咯,字都掉了一半,學校想換個更新更闊氣的樣式。”
保安說完便擺擺手道別:“我屋子裡還煮著面,您要是想進去就過來找我。”
江景儒一時間沒有回複,只是愣愣地看著眼前熟悉的校園。
臉頰忽然落了一點濕,江景儒抬頭,看見天上落了小雪。
他在這場風雪裡佇立許久,想起他曾寫過的日記。
2006 年 12 月 31 日。
今天是我的 18 歲生日,今天昭昭當了我的新娘,今天和昭昭一起白頭了。
夏柏青這個豬為行一己私慾差點把我們四個撐死,還好老高幫我們把蛋糕分了下去,放學的時候和昭昭一起被學校那破橫幅砸到了,好在橫幅很輕,我們倆都沒有受傷,我和昭昭一起蓋了紅蓋頭,我還說要讓她娶我,昭昭答應了。她今天臉紅了好多次,都是因為我,嘿嘿,我真是太幸福了。
真是受不了了,她怎麼那麼可愛啊。
我真的好想和她永遠在一起啊!!!
林昭昭,你一定要記得娶我哦。
臉上又有濕熱,江景儒低頭擦了擦,心想今天的風雪真大。
他依然沒有坐車,在街上漫無目的地散著步,等醒過神來,身側是蘭城二院,他正站在二院背側的樓下。
隨手攔下一位護士,江景儒打聽道:“您好,我記得這裡以前有一顆槐樹,是我記錯位置了嗎?”
護士也在這裡工作了很久,看著江景儒態度很好,開口解答:“你沒記錯,這裡是有種過槐樹,不過前兩年因為修路砍掉了。”
見這人神色呆滯,護士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您還有事嗎?”
江景儒搖了搖頭。
這個巷子曾經無名無姓,後來因為這棵年歲已長的樹被大家叫做洋槐巷。
而那顆真正的洋槐原來早已在平凡的某天被連根拔起,或許被製成地板,桌椅,鉛筆,躺在千家萬戶的家裡。
那這個巷子如今又叫什麼名字呢?
磎山小巷距離二院有四五公裡,江景儒不知道自己花了多久走過去又花了多久走回來,只是開著車重走這段路途又到家裡,在沒有車的夜晚只要不到二十分鐘。
江景儒沒有開燈,他坐在書房的落地窗前,桌上擺的是十八歲的收到的詩集和本子,藍色牛皮本比上次又薄了幾分。
他看著城市燈火一盞一盞落下,天空泛起魚肚白。
世界飛速發展,時間過得這樣快,一整晚居然就這麼過去了。
他蜷縮起身子,眼裡的光隨著天空亮起而暗淡。
原來有些告別,是愛在骨縫裡開鑿的暗河——
從此所有的悲喜,都帶著鹹澀的潮汐。
關於她的痕跡,他能留住的,僅僅這三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