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玄臨猛地有了動作。他將？那個呆滯不動的自己一把推開，從他懷裡將？人搶過來。
被推倒的那個人沒有抵抗，也沒有開口，身形順著他的力道歪向一邊，只輕輕用手往地面上撐了撐。
但慕玄臨不想管他。
他將？青栩的身體攏在懷裡。這副面孔和記憶中重合了，除了衣裝，其餘都是一模一樣的。一模一樣的血汙，一模一樣散亂在臉上的發絲，還有一模一樣的、遍佈胸前腰間被烏藤封印縛出的血痕。
怎麼會，怎麼會。
這幅情形，怎麼會再次出現呢？
難道他帶著阿栩從魔界逃出來，到了神？農原，又到了無相島......
難道這些，都是假的嗎？
不可能。怎麼可能。
慕玄臨隱隱覺得眼眶發熱。
他將？懷中人攬到近前，喊著那名字想將？人叫醒。可這具身體實在太冷了，他手掌下的脖頸沒有脈搏，指尖的鼻息處沒有呼吸，不論他怎麼喚、怎麼喚，青栩都沒有一絲一毫的回應。
慕玄臨忽然愣了一下。
然後他將？那身體緊緊摟起來，臉埋進那已經有些冷硬的胸膛裡，控制不住地嚎啕起來。
都是因為他。
都這麼久了，他早該知道，早該想明白了。
他曾是所？有人口中萬眾矚目的魔界儲君，是生？來便天賦異稟的驕子。
後來，他真的做了魔尊。他萬人之上，不可一世。那時大家都說，魔界新任的尊主慕玄臨，是當今三界之中修為最高的年輕尊主，是數千年來第一個可以？憑借凡人之力匹敵天界的人。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們說的根本就是狗屁。
慕玄臨究竟是什麼樣的？
他錯信惡人，他臨危不察，他連自己的心都分？辨不清。
他甚至保護不好自己最愛的人。
阿栩數十年守在他身邊，為了他，不知道受過多少傷，又有多少次瀕臨死亡的籠罩。
阿栩曾經真的死過了，慕玄臨發誓，自己絕不會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而如？今，這死亡真的再次到來了。
可他依然無能為力。
看？吧，慕玄臨根本什麼也不是。
他將？臉貼著那片胸膛上，又挪過去？貼在那人脖頸間，十根手指緊緊扣著懷中的身體。
他的手裡是實實在在的軀體。可這具軀體太冰涼，太真實了，他第一次希望這一切都不要這麼真實。
哪怕兩年間的所？有都是夢也好。若是夢的話，就叫他永遠也別醒來了。
如？果沒有阿栩，慕玄臨該怎麼辦呢。
慕玄臨不會如？何，他會去？找蕭景，報殺身之仇。若他成功了，就將？那背叛之人打入禁堂的汙水牢中，縛在烏藤之下，日日折磨直到死去？。
可是，等仇報完了，他又該如？何呢？
繼續做他的魔尊麼？
他當然可以？重回九嬰寶座，但從此？以？後他的身邊，就再不會有阿栩了。
不會再有人半夜守著他，默默看？他坐在後山月下飲一壺茶，等到他腹中空虛之時，端來一盤剛出爐熱騰騰的梨花糕。
不會再有人在他閑來無趣時為他舞一套刀法？。
也不會再有人猶猶豫豫地湊過來，任由他貼上溫熱的唇瓣。
光是這樣想著，透骨的絕望就像一張密實的織網，將？慕玄臨從頭到腳攏了個徹底。
他仍埋著頭，許久都沒有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