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海邊坐了一會兒,市這兩天天氣晴朗,海風是暖的。
“這裡離家不遠,我們可以經常來看她。”我說。
“還可以給她帶不同牌子的糖。”關山晃著腳補充道。
“這裡的風景真美。”她張開雙臂,擁抱天與海。
我看見她的眼睛,天藍色的歡快覆蓋了幽深的傷感,陽光照進去,透得像冰。
“是啊,”我說,“真美。”
2031年2月14日
順著老闆提供的微信,我們成功找到了媽媽的父母——他們都還健在!
同時,我們也從發布舊照的阿姨那裡獲知了媽媽的前半生。
她叫越青溪,1977年出生於z省j市的一個小鎮,父母都是中學教師。她性格文靜,會彈鋼琴和琵琶,文筆很好,以“菱荇”為筆名在雜志上發表過幾篇散文和詩。
這位名叫邵尋桃的阿姨曾是她的編輯,因為都喜歡當時的一位歌星,兩人成了很好的朋友。
1994年,越青溪考上了大中文系,升大二的暑假,她報名參加支教,瞞著父母去了x省。
從此,她的人生有了天翻地覆的改變。
邵阿姨說,越青溪從前並不是關山回憶裡那種逆來順受的性格,她雖安靜,但遇事絕不退縮。有一次在街上遇到露.陰.癖,她一腳下去差點把那人的家夥踩折。
但我們都明白她的轉變是因為什麼。
關山深吸了一口氣,將頭轉向窗外的車流,端起杯子將咖啡喝盡。
從勇敢的越青溪到沉默的“越小紅”,其中的區別越大,就越能證明她遭受的折磨令人發指。
“對了,我還沒有把你們的事情告訴越叔叔和林阿姨。”邵阿姨拿起手機,“你們什麼時候去看他們?老人家一定特高興!”
“等等!”關山忽然喊住了她,眼神閃爍。
“怎麼了?”邵阿姨疑惑道。
“我,我們……”關山欲言又止,雙手扶住咖啡杯,捏得很大力,恨不得把它捏碎的樣子。
我心裡登時一緊,對邵阿姨抱歉笑笑,將關山帶到一邊。
“你不想去見他們?”我觀察關山的神情,低聲問。
“嗯。”她眼睛眨動的頻率很快,顯然心裡還存著話。
“因為媽媽的事情嗎?”我猜測道,“盼了三十多年的女兒,如今卻成了一個盒子,你怕他們一時接受不了嗎?”
關山抿著嘴,眉毛微皺:“是有這方面的顧慮。”
看來沒猜到點子上,於是我轉念又想,指指我自己:“是因為我嗎?擔心他們會因為我們的關系而不歡迎你?”
這次,關山堅定搖頭:“怎麼可能,我說過的,不會隱瞞我們的關系。”
“那到底是——”我的腦子裡忽然冒出一個念頭,使我的心裡一抖,“是因為——你的身世?”
關山閉上眼睛,痛快地承認了。
“是。”
“我的身上流著加害者的血,我的出生是媽媽受到侵害的證明。”她眼神飄忽,嘴巴一張一合地說著,努力和內心的情緒作鬥爭,將自己抽離出來,使自己聽不懂話中的含義,便不會痛苦。“對他們來說,我的出現或許並不是件好事,反而……反而會讓他們更痛苦。”
我心底一酸,將她攬入懷裡,手掌摩挲她的脊背。
我聽見關山的呼吸聲,有些急促,正在緩慢地平複下來。
我很想跟關山說,這不是你的錯,你也是受害者,你不該對此有負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