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猶豫,沒有立刻邁開腿。他的酒量並不好,現在就已在喝醉的邊緣,如果讓他再喝下去……
我很清楚藉著酒勁發瘋的他是什麼樣子。
但我不想讓她知道。至少不是在她踏進家門的第一天。
可我還是去了。
或許是出於一種心理不平衡,又或者是單純的不想再和他起沖突。
不論當時的我心中如何想,這都是現在寫下這些文字的我內心最後悔的一個決定。
窗外掛著盈月,屋頭掠過鴉鳴。房子的隔音很差,我可以清晰地聽見從牆壁那頭傳來的一切響動。
從一個巴掌,到一聲尖叫,然後是床架的吱呀聲和布料的撕裂聲。
男性粗魯的呼吸聲和女性尖銳的呼救聲像兩條彼此平行的線被強力扭曲在一起,讓我的手和心髒産生了同頻的顫抖。
我坐立難安,再寫不下一個筆畫。
這不是丈夫和妻子,而是罪犯和受害者。
我離開了自己的房間,站在他們的門前。
裡面的聲音間或傳來,我的呼吸因極度的緊張而變得急促,我幾次舉起手,又在指關節觸碰到門板的前一刻驟然縮回。
她的嗓音慢慢低弱,而我的手背也在長時間的躊躇和焦慮間刻上了深深的牙印,乃至滲血。
和裡面正在進行的暴行相比,我這點疼痛算什麼。
是膽怯嗎?還是冷漠?
直到月亮埋入黑雲,內裡回歸靜寂,我也沒有敲響那扇隔絕犯罪的木門。
我只是默默地離開,縮回床上,用被子將自己裹緊。
好冷,好冷。
2009年7月2日
他一大早就出去了,騎著摩托車,沒告訴我去哪兒。
我等他走出很遠,才走回去,輕敲房門。
沒有回應,我緩慢地推門,讓光盡可能少地透進來。
她裹著被子蜷縮在床頭,頭發喪失了昨天的光澤。
“別進來。”她仍舊埋著頭,聲音隔著布料透出來,低沉的、無力的。
我不敢看她,垂眼看灰色的地面,房間裡難聞的氣味漸漸散開了,我越發覺得窒息。
他們說得對,我的確是個沒用的人。
還是走吧。獨自待著對她或許會好些。我只能這樣想,才能稍稍減輕我內心的愧疚。
“等等,先別走。”握住門把手時,她在背後叫住了我。
我回過頭,撞見她的目光,無神的眼睛裡只有一片黯淡的黑。
“能……”她刻意迴避我的注視,“能幫我拿件衣服嗎?”
我趕忙應下,從櫃裡翻出一套媽媽的衣服遞給她,然後避到一旁的牆角。
“好了。”她動作很快。
“要吃點東西嗎?”我問她。
她搖搖頭,拍拍床示意我坐下。
我坐過去,聞見被子正散發出汗臭和酒臭。
“家裡有傷藥,”我說,“我去拿。”
她還是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