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北站得筆直,像是要把自己釘進這片已經腐朽的地板裡,眼神倔強得可怕。她死死咬住牙關,嘴角微微顫抖,彷彿隨時會碎裂,卻仍然固執地不肯讓眼淚落下。
“不可能……”她的嗓音輕得像風一樣虛無,像是在拒絕接受現實,又像是在安慰自己。她的指尖攥緊了衣角,骨節泛白,死死掐進掌心裡。可這點痛,終究比不上失去同伴的空洞。
小南抱著小北的胳膊,抽抽噎噎地哭著:“姐姐,小豆子真的醒不過來了嗎……”
小北沒有回答。
蘇秧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住,呼吸微微一窒。
“哭吧。”她輕聲道,伸出手,想要觸碰小北的肩膀。
可小北猛地退了一步,像是被驚到的野貓,躲避著一切溫柔的靠近。她的眼神發紅,卻固執地昂著頭,嘴角抿成一條緊繃的弧線,像是用盡全身的力氣在對抗現實。
蘇秧的手頓在半空,最終還是慢慢收回了。
哭聲仍在繼續,低低的、斷斷續續的,在這間狹小的屋子裡回蕩,像是末世裡最後的回聲。
蘇秧看著小北,看著她努力支撐起那一絲殘存的希望,看著她眼底深處的破碎,像是一片被遺落的瓦礫,在風裡拼命偽裝成完整的屋簷。
可現實太冷,不會留情。
窗外的風微微拂過,吹動地上的紙屑,也吹動了角落裡那張早已僵硬的小臉,蒼白得像一張被歲月侵蝕的宣紙,輕輕陷在黑暗裡。
她看著眼前這個小小的身影,看著她努力剋制自己的情緒,看著她站在死去的同伴身旁,卻強迫自己無動於衷的模樣,鼻腔裡彷彿有一絲酸澀的氣息湧上來。
“……她什麼時候……”蘇秧的嗓音有些發澀,不忍地問道。
黎歌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身體已經僵硬了,應該是昨天晚上。”
小北的聲音像是被壓進了胸腔,低啞道:“都怪我……我沒有找到藥……她一直在說冷,可是我們已經沒有更多的毯子了……”
寂靜漫上來,像是潮水,緩緩吞沒了整間屋子。
黎歌垂眸,沉默片刻,語氣平靜:“她已經走了。”
她頓了頓,轉身朝小北道:“該埋了。”
蘇秧轉頭看向小北和其他孩子,語氣溫柔:“你們也跟我們回去吧,那裡有吃的,還有床。”
小北緊緊抱著小豆子,眼淚不停地流下來,聲音哽咽:“不會的……不會的……她答應過要一直陪著我的……”
其他孩子看到這一幕,也紛紛哭了起來。小南走到小北身邊,拉著她的袖子,小聲說道:“姐姐,小豆子她……她是不是不會再醒來了?”
小北沒有說話,只是緊緊抱著小豆子,彷彿這樣就能讓她醒過來。
黎歌看著這一幕,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她低聲對蘇秧說道:“讓她發洩一下吧,這種時候,說什麼都沒用。”
蘇秧點點頭,輕輕嘆了口氣:“是啊……她還這麼小,卻要承受這麼多。”
黎歌站起身,俯視著這個倔強的孩子,目光深沉,許久之後,才緩緩開口:“你們有好好埋葬她的地方嗎?”
小北的眼神微微一滯,嘴唇蠕動了一下,最後才輕輕點了點頭。
“後院……我們之前埋過……埋過別人……”她的聲音低得像是一縷風。
蘇秧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安慰的話,可話到嘴邊,卻又覺得任何言語都顯得蒼白無力。她只是輕輕嘆了口氣,俯下身,伸出手臂,將那個已經僵硬的孩子抱了起來。孩子的身體冰冷而僵直,彷彿只是一個被遺落在塵世間的破布娃娃。蘇秧小心翼翼地將那條破舊的毯子裹得更緊,像是在給他最後的一點溫暖,也像是想將他生前未曾擁有的安全感,補償給他一點點。
小北站在一旁,咬緊嘴唇,睫毛輕輕顫抖,眼神死死地盯著蘇秧懷裡的小豆子,像是在努力記住她的模樣,記住她們曾經並肩活過的日子。可最終,她還是別開了臉,手指悄悄攥緊了衣角,指節泛白。
黎歌看了她一眼,沒有多說,轉身推開倉庫生鏽的鐵門,寒風裹挾著灰塵灌入,帶起一絲冷冽的血腥味。兩人沉默地走出倉庫,在不遠處的一片荒地上挖了個坑。泥土混著腐爛的落葉,濕潤而厚重,每一鏟下去,土壤松開的聲音都清晰可聞,像是被時間掩埋的嘆息。
“你們待在這兒多久了?”埋好小豆子後,黎歌拍了拍手上的塵土,回到倉庫內,眉頭微蹙,“超市的物資應該夠你們幾個孩子生活的,為什麼……”
小北站在原地,微微垂下眼簾,像是要把所有的情緒都藏在陰影裡。她抿緊了嘴唇,半晌後,才低聲開口:“……前兩天超市附近突然來了很多喪屍,外面有人大聲喊讓大家去基地避難,大人走的時候把能吃的都帶走了,現在這裡只剩下我們幾個人。”
這句話像一柄鈍刀,緩慢而無情地劃開蘇秧的心口。她的指尖微微蜷縮了一下,想到那日項梓他們引來的那波喪屍潮,想必那些人大多已經去了東區b3基地。可是——是誰規定小孩不能過去的?
“是誰說的不能帶小孩過去?”她的聲音不自覺地沉了幾分。
“是個男人,他還把小南撞倒了。”一道略顯稚嫩的聲音從後方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