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莊敘將這個安靜得不可思議的李善情領下樓。
起初,李善情在電梯裡挽住了他的胳膊。一開始只是身體靠得近,等莊敘察覺時,李善情的手已經搭在莊敘的小臂。
李善情挽得很輕,只是指腹稍稍碰到莊敘的衣服。電梯內空間不大,若莊敘要把手臂抽出來,動作必定會很大,氣氛將過於僵硬,也有剛接過幾次吻的原因,莊敘最後沒有動。
不過到了底樓,電梯門開將要開啟時,莊敘開口問:“可以鬆手嗎?”
李善情好像在發呆,抬眼看莊敘,有些呆滯地“啊”了一聲。
莊敘告訴他:“或許你無所謂,但我不希望被人看到。”出乎莊敘意料的,李善情並未爭辯,或是耍賴,說“嗯,好”,便松開了。
兩人沿著酒店的走廊,向人聲鼎沸的宴會現場走,經過一片有花的區域,李善情停下來,皺著臉,打了兩個噴嚏。
莊敘等了等他,李善情抬起頭,眼眶有些濕潤,莊敘以為他又要說討厭利城的言論,但他突然說:“莊敘,你是手機設定了什麼未知來電拒聽,還是換了新號碼啊?”
莊敘並不願直接回答,反問:“你有什麼事?”
“那個。”李善情說著,猶豫地皺皺眉頭。
自從方才莊敘明確地拒絕了他,走向電梯之後,李善情便莫名像是遭受了嚴重的打擊,開口的語氣,都變得不太確信了。
莊敘看了他幾秒鐘,李善情輕聲說:“換了新號碼的話能不能給我一個?”
為何要給?沒有聯系的必要。
拖泥帶水的關系已結束很久,未來更不可能再死灰複燃。
如果真開發了新的需求,想找洩欲的玩具,可以去找他嘴裡追著想上當的人,不必抓著一個不願的人不放。
莊敘並未說話。李善情等了一段時間,開口說:“好吧,你不想給就算了。”
他看上去有些疲憊,靠近莊敘一步,莊敘下意識後退,李善情的表情懵了懵,輕聲解釋:“我是想繼續往前走,不是要怎麼你。”
“……”誤會了一個人,至少應誠懇地道歉,這本是莊敘從小受到的教育,但面對李善情,莊敘的一切做法,就時常會扭曲、變形,回應的也只有:“那走吧。”
在這條兩三百米的走廊,莊敘的腳步沉得像走了幾公裡,而感到消耗的時間只有短短幾秒。希望結束獨處,與希望延遲分別,是客觀與主觀産生的不同結果,並不互斥。
來到走廊的盡頭,他們已經可以聽到音樂聲,李善情又叫了莊敘的名字:“我下次什麼時候才能再見你。”
“有見面的必要嗎?”莊敘問他。
“我想見呢,”李善情堅持,“不違法吧。什麼時候可以見?我知道阿姨好一點了,你今年會不會多來利城幾次?”
他的失落好像緩過來少許,又開始睜大眼睛,試探著糾纏。
他挨近莊敘,從宴會場的方向,有幾束光照過來,莊敘看清了他的臉,發覺李善情的面頰有少許脂粉的痕跡。
李善情化妝,像靈魂為自己上漆,主要的目的不是變得漂亮,畢竟他很難再變得更漂亮,而是獲得屬於人類的色彩,以便融入社會。
當他鼻尖的粉在接吻時蹭掉少許,露出幾乎透明的平滑的面板,就露出屬於靈魂的那種虛弱的馬腳。
“我不知道。”莊敘聽到自己不夠果斷地這樣說。
李善情有些幼稚地怒了努嘴,輕哼了一聲,說:“不想見我就小心點吧,別被我再抓到。”
“抓到你又能做什麼?”
“強吻你咯,”李善情笑眯眯地說,“還能做什麼?你下次要拒絕哦,不然還是不算呢。”
這爭論實在沒有意義,莊敘沒再說話。
走進人群裡,莊敘找到了周思嵐,帶他離開。許多人走過來送莊敘,在走之前,莊敘最後看了一眼宴會場,李善情正和一個青年創業人說話。
那名創業人神色激昂,應該在表達意見,李善情則面露嘲弄之色,張嘴說了句簡短的話,一下惹怒了對方。
兩人身旁的趙自溪有些焦急,想插話而插不上。不過在莊敘轉彎到看不見他們的地方時,已見到有人走過去制止沖突。
在回公寓的車上,周思嵐有些犯困。
他在來時的飛機上睡得太多,時差還沒倒完,不像莊敘精神那麼好。
不過周思嵐很有職業道德,不會讓自己在車上睡著,看看窗外,又用餘光去瞥坐在身旁的莊敘。
莊敘上車後就一言不發,說沉思不像沉思,說生氣不像生氣,還換了幾種坐姿,現在坐在座椅上,背又突然挺得很直,不知道在回味什麼。
因為現在已經知道莊敘和李善情談過戀愛,兩個人一起消失了大半個小時,而且周思嵐作為唯一的知情人,還知道莊敘在送花的人面前嘴硬說謊了,所以他選擇了回味這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