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有時人生中最重大的轉折點,並不一定是當時感覺最鮮明的一個。
李善情走進病房,坐到待客的小沙發上,接起電話,聽見對方說:“善情,你好,我是盧正明,不知道你還有沒有印象。”
當時他還在想莊敘,因此只是稍有些驚喜,禮貌地詢問他:“您是路演那天的投資人之一,是嗎?為我們的專案講過話的。”也說出對方代表的風投基金名稱。
“小朋友的記性真好。”盧正明聲線很溫和。
李善情確實記性好,也記得清楚,盧正明外表看來大約四十來歲,有一種儒雅而正直的氣質,叫他心生好感。
盧正明告訴李善情,那天路演後,他與另一位投資人意見與大家不同,都覺得這個專案大有可為。這幾天,他們嘗試說服了許多人,惠特克教授也提供了幫助與建議,最終力排眾議,決定讓李善情進入孵化器,他也會給李善情提供天使輪的資金,為他聯系實驗室,支援他組建團隊,問李善情什麼時候方便見一面。
得知他正在住院,盧正明像家裡的長輩一般關切他的身體,而後又約好等他出院,再定見面的時間。
掛了電話,莊敘也回來了。
李善情沉浸在峰迴路轉的喜悅之中,想立刻將這喜報轉達給他,又不想在這溫馨的時刻,被莊敘質疑專案的倫理正確性,便拐彎抹角地說了一通。
莊敘沒有坐到李善情旁邊,站在對面,好像監考老師一樣,垂眸抱著手臂看他。李善情說完,莊敘都沒怎麼考慮,便直接地判斷:“這不就是你離開濱港之前想做的東西?”
“不一樣啊,”李善情被他揭穿,仔細看他的表情,覺得他應該沒有動怒,便死皮賴臉地說,“我的理念現在完全更新疊代了,那時和你說的那些幼稚的想法,早都是過去式了。”
“是嗎?”莊敘並不信,“具體更新了什麼?”
“這是機密,你不許問,”李善情耍賴,“反正又不是syncpuse的競品,說不定以後還能讓你們股價上漲呢。”
沒想到他說完,莊敘的面色冰冷了下來,似乎不想和他吵架,忍了忍,但依然沒有忍住,冷冷道:“原來這才是你在路演日被質疑的原因。”
李善情聽他也這麼說自己,既生氣,又委屈:“我跟你講我的好事,你非要提說這些仁義道德,我又不是不懂又不是小孩,我自己會把控的,需要你又提我路演的事?我告訴你這些,是為了讓你用來笑我的嗎?”
李善情情緒一激動,身上的疹子就很癢,抬手撓了幾下,莊敘便走近他,俯身抓住了,他的手,說:“李善情。”
“算了,我不說了,”莊敘微不可見地對他搖搖頭,溫熱的手牢牢抓著他的手腕,“你不要撓。”
李善情見莊敘無奈的眼神,好像自己是不可教的孺子、不可理喻的頑童,禁不住開口為自己辯護:“你要是說得有道理,我也會聽的啊,可是這些批評的話,我在路演的時候都聽得夠多了。”
不知什麼時候,天晚下來了,房裡昏昏暗暗。莊敘看了他一會兒,比他多妥協了些:“我不說了。找你的那個投資人叫什麼名字?”
“問這幹什麼?”李善情警惕地睜大眼睛,“你要從源頭把我的好事攪黃?”
“李善情,”莊敘又被他氣到,瞪著他深呼吸,而後才說,“我替你打聽,問問他的人品。”
“好吧,他叫盧正明,”李善情對他說,忍不住多了句嘴,“打聽歸打聽,你不要管太多喔。”
莊敘原本還好,聽到他這樣說,忽然之間好像真的生氣了,松開他的手,後退了一步,黑色的眼眸也變得冷冰冰,說:“我管了你什麼?”
李善情知道自己理虧,不想吵架,立刻就對他道了歉:“對不起嘛,我亂說的。”他站起來去抓莊敘的手,抓住之後花裡胡哨道了好幾種歉,眼見莊敘被他道得開心了點,又加了一句他自己很滿意的:“在我心裡你就像我爸爸媽媽一樣,你想管我什麼都可以的我都知道你是為了我好。”
莊敘這個人,別人都誇他溫文爾雅,通情達理,但李善情有不一樣的見解。此人實際上可是難伺候至極,動不動就會發脾氣,非常難搞。
就連說他像自己家人也不行,也要和李善情冷戰。瑪麗一來給李善情送飯,莊敘就走了,第二天一大早飛機去利城,再也沒有回來。
手機簡訊都是李善情從早上發到晚上,他第二天才回。
不過莊敘走了,李善情的好運又返回少許,經過積極的治療,他的身體康複大半,出院後,便帶著趙自溪與方聽寒一起,去見了盧正明一面。
盧正明在孵化器的投資人中很有話語權,本身是生物醫學工程出身,投資也專注在這一領域,四人聊得很愉快。他將李善情誇成難得一見的天才,李善情這樣一個臉皮很厚的人,聽了也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事實證明,盧正明不僅僅是嘴上說得好聽,錢給的也既快又大方,並且就像他承諾得那樣,會給李善情最大的幫助。很快,李善情又招募了新的團隊成員,還租下幾間辦公室,成立他們最初的早期研發中心,趙自溪說自己夢見一個好名字,他們便為緩釋器起名為noaue。
專案的啟動與推進極為順利,李善情又恢複先前那種由於太忙而導致亞健康、岌岌可危、卻不至於病倒的狀態,從三月到九月,他不是在上課,便是在實驗室與辦公室之間來回奔波,睡覺的時間越壓越短。瑪麗從兩周念他一次,變為兩天念他一次,還責備他黑眼圈越來越重,像萬聖節披白床單的那種小鬼。
除了在專案幫忙之外,盧正明也帶李善情去了一些投資人與創業者的聚會,說帶他拓展人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