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一年前的研發實驗室裡，韓非吾的白大褂口袋總揣著速效救心丸。智慧倉儲專案進入攻堅階段，他連續 72 小時守在測試臺邊，監控屏藍光將眼白染成青灰色。當機械臂精準完成第 1000 次無誤差分揀時，他靠在堆滿程式碼稿的辦公椅上，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混著裝置嗡鳴，在淩晨三點的實驗室裡震得太陽xue突突直跳。
晉升任命書下發那天，落地窗外的梧桐樹正在抽芽。董事長將 “韓非吾總經理” 的銘牌推過檀木桌面，鏡片後的目光帶著審視：“德國分公司盯著這個專案很久了，你肩上擔子不輕。” 韓非吾接過燙金聘書，指腹摩挲著邊緣凸起的暗紋，恍惚想起蘇小棠素描本裡那些被他反複描摹的筆觸。
慶功宴那晚，同事們舉著香檳簇擁過來，“韓總” 的稱呼此起彼伏。他站在落地鏡前整理領帶，看見鏡中人西裝筆挺，卻再也找不回大學時穿著白襯衫在梧桐道上奔跑的意氣。手機在褲袋震動，是母親發來的催婚語音，他按下暫停鍵，將手機倒扣在吧臺上。
如今，宴會廳穹頂的水晶吊燈如同倒懸的銀河，數以千計的稜鏡將暖金色燈光切割成細碎的星芒，在香檳塔與賓客的晚禮服上跳躍流轉。空氣裡浮動著雪松與龍涎香交織的男士香水味，混著陳年威士忌的醇厚與古巴雪茄的辛辣，織成一張令人微醺的網。鋼琴師指尖流淌出的肖邦夜曲，被此起彼伏的碰杯聲與談笑聲揉碎，化作粘稠的背景音。
韓非吾端著香檳杯側身而立，西裝面料在燈光下泛著低調的光澤，袖口的銀質袖釦刻著精密的齒輪紋路，隨著他舉杯的動作折射出冷冽的光。
“張總，這次智慧倉儲專案還得多仰仗貴方技術支援。”
他嘴角揚起恰到好處的弧度，露出右側隱約的酒窩，這是他在商務場合無往不利的溫柔面具。對方拍著他肩膀大笑時，他甚至能精準地在三秒後收回笑容，讓笑意自然消散在眼底。
水晶吊燈在香檳杯壁折射出細碎的光，韓非吾舉著酒杯與合作商談笑，西裝袖口的袖釦隨著動作泛著冷光。宴會廳裡酒香混著雪茄煙霧，觥籌交錯間，他的手機在褲袋裡突然震動起來。
“我們的學弟蘇小棠要結婚羅，各位有空的記得來參加哦！” 學姐的簡訊配圖是張電子請柬，金色花紋襯著 “蘇小棠 ≈ 林知夏” 的燙金字樣，日期與酒店地址清晰得刺眼。
韓非吾指尖的香檳水珠順著杯壁滑落，在定製西裝褲上暈開深色痕跡。他望著螢幕上陌生的名字，喉嚨突然發緊，十個月前江邊那個帶著鹹澀淚水的吻，此刻又在舌尖泛起苦味。
“韓總？” 客戶的詢問聲傳來。韓非吾喉結滾動，將冰涼的香檳灌進喉嚨，玻璃碰撞聲清脆得像是要震碎耳膜。“抱歉，失陪。”
他扯出得體的微笑，轉身時卻差點撞倒端著紅酒的侍者。想起書架上的素描本便簽彷彿有了重量，壓得他胸腔發悶 —— 那行被他摩挲得模糊的 “等你”，原來早有了結局。 宴會廳的喧囂漸漸遠去，韓非吾站在酒店旋轉門外，夜風裹挾著初春的寒意撲在臉上，卻吹不散他眼底翻湧的情緒。他機械地掏出煙盒，打火機的火苗在顫抖的指尖明明滅滅，最終還是將未點燃的香煙揉成一團，隨手扔進了垃圾桶。
代駕的車平穩行駛在高架橋上，霓虹燈透過車窗在韓非吾臉上明明滅滅。他再次點開簡訊，反複確認那行日期，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手機邊緣。通訊錄裡 “蘇小棠” 的名字安靜地躺在那裡，最後的訊息停留在一年前的咖啡店邀約。撥號鍵的藍光映著他發紅的眼眶，車流聲在耳邊轟鳴，他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像極了當年江濤拍打堤岸的聲響。
“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韓非吾對著車窗喃喃自語，倒影裡的男人眼神破碎。他想起蘇小棠相機上褪色的暴龍機掛件，想起素描本裡未完成的畫，此刻都成了鋒利的碎片，紮進心髒最柔軟的角落。車窗外的城市夜景流光溢彩，而他握著手機的手逐漸收緊，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卻抵不過心底蔓延開來的刺骨寒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