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學生會辦公室的玻璃幕牆外，梧桐葉被秋風卷得沙沙作響。蘇小棠攥著剛列印好的活動海報，推開門時，恰好聽見宣傳部學姐的笑聲：“你們聽說了嗎？新來的小學弟看會長的眼神都不一樣。”學姐們齊刷刷地看向蘇小棠。
蘇小棠認得這種眼神 —— 帶著好奇的打量、暗藏的揣測，像無數根細針紮在背上。上週例會，他給韓非吾遞資料時指尖相觸的畫面突然閃回，耳尖瞬間燒起來。
“你們別鬧。” 蘇小棠強裝鎮定地將海報攤在長桌，餘光卻忍不住瞥向角落的身影。韓非吾穿著黑色衛衣，正低頭批改檔案，指節在紙頁上投下清瘦的陰影。聽見動靜，他抬眼望來，眉尾微挑，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探究。
蘇小棠迅速低頭，假裝調整海報對齊線。可流言像有生命的藤蔓，在每次部門協作時悄然蔓延。給韓非吾送策劃案時，文藝部學長突然促狹地擠眼：
“小棠，會長資料夾裡夾著你的手繪作品哦。”
他指尖一顫，文案稿散落一地，抬頭時正撞見韓非吾俯身撿拾的側臉，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陰影，嘴角似乎還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心虛什麼？”
韓非吾將整理好的稿件遞還給他，指尖擦過他手腕內側，聲音低得只有兩人能聽見，“還是說…… 傳聞是真的？”
蘇小棠猛地後退半步，後腰抵在辦公桌沿，窗外的風掀起韓非吾的衛衣袖口，露出腕骨處冷白的面板。他想起上週在器材室，自己爬上梯子調投影儀時，韓非吾突然伸手護住他腰側的溫度，那力度不輕不重，卻讓他在梯子上險些踩空。
“沒、沒有的事。”
他倉促開口，卻發現聲音比想象中沙啞。宣傳部學妹抱著相機推門而入，鏡頭對準他們時，他條件反射地側身避開，卻看見韓非吾在鏡頭裡微微挑眉，嘴角揚起的弧度帶著幾分耐人尋味的狡黠。
流言愈演愈烈的某個深夜，蘇小棠獨自在辦公室整理活動照片。電腦螢幕藍光映著他眼下的青黑，直到聽見門鎖轉動聲，才驚覺已是淩晨，嚇得馬上站了起來。韓非吾提著兩杯咖啡走進來，衛衣領口露出鎖骨，帶著夜色裡的寒氣：
“幹嘛，嚇到你了？”
咖啡杯放在他手邊，杯壁凝著水珠，洇濕了桌面的便簽紙。蘇小棠盯著照片裡韓非吾在運動會上頒獎的側影，慢慢重新坐下，喉嚨發緊：
“沒，沒有……”
“哦？”
”是想躲我嗎？”
“不……不是……”
韓非吾拖過椅子在他身邊坐下，肩膀幾乎要貼上他的，
“假如我說，我希望傳聞是真的呢？”
窗外的梧桐葉突然撲在玻璃上，發出細碎的響。蘇小棠猛地轉頭，撞進韓非吾漆黑的瞳孔裡。那裡映著他慌亂的倒影，還有臺燈暖黃的光暈，像一團即將燃燒的火。他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在寂靜的辦公室裡幾乎要震碎耳膜。
“騙你的。”
韓非吾突然輕笑一聲，直起身子，指尖敲了敲他的電腦螢幕，
“海報色調太暗，重調。”
起身時，咖啡杯被帶得傾斜，褐色液體在便簽紙上暈開，隱約顯露出他方才無意識寫下的 “韓非吾” 三個字。
辦公室的時鐘指向一點零七分。
蘇小棠望著韓非吾離去的背影，發現他衛衣後領翹起來，像只撒嬌的獸耳。指尖殘留的溫度還在發燙，而電腦螢幕上的照片裡，韓非吾的目光似乎正穿過人群，直直落向鏡頭後的自己。
流言仍在校園裡發酵，可只有蘇小棠知道，有些東西已經在暗處悄然生長。就像此刻窗外的梧桐樹，在秋風裡舒展枝椏，等待著春天的第一縷陽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