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扯袖子的人也是心裡一咕嚕:“有點大……我呢,沒說什麼不該說的話吧?”
亭中人聽聞聲響,筆停了下來。
他抬頭看見一窩鬼鬼祟祟往後躲的洛雲宗弟子,又看到其中幾個熟悉的身影,露出了往常溫和的笑意,“諸位,好巧。”
“不愧是你,我的一輩子。”歐奕巧湊近,只瞥一眼就扼腕生嘆,“我要是聘得到畫技像你一樣的畫師就好了。”
“畫皮難畫骨。我多數只畫得像,卻難畫出其中神韻。”相溫瑜謙遜地搖頭,而後說:“不過先前下山有幸結識過幾位先生,若你需要,可以介紹給你。”
“那太好了!”歐奕巧立馬道謝,末了道:“你這直接豔壓群芳啊,肯定能拿第一。”
“合歡宗的比賽嗎?我不參加。只是閑在此處找點事做。”
“那多可惜!我們為了參加比賽,特地求湛公子來做模子呢。”
相溫瑜愣了一下,這才越過她看向洛星然。
目光所及之處不光一襲紅衣,還有不知何時起便與之成雙入對的另一人。他略有停頓,像一時忘了該說什麼,但回神後面上又看不出任何異樣,平靜道:“能有湛公子配合,的確是個難得機會。”
聽他附和了,歐奕巧招呼起來:“你要不和我們一起?總不好白佔你位置。”
相溫瑜笑容很輕,出言推脫:“我還是更擅長畫山水。”
歐奕巧回憶了一下,“是嗎……我記得相府上有你孃的畫像,那應該出自你手吧?很不錯呀。”
臧呤突然扯了她一把,低聲喊:“巧巧。”
歐奕巧不明所以,“怎麼了?”
不等臧呤露出更為複雜的表情,相溫瑜已經抬頭對著蒼藍的高空,輕聲拒絕了。
他捲起畫軸,收好墨盤,略帶歉意地解釋:“我忙裡偷閑的時間不多。宗門中還有事等待處理,恐怕沒法留下。”
相溫瑜接手神意門的傳言不假。從戰事結束起至今,只在今天得以喘口氣。
歐奕巧不再堅持,想到原本還能偶爾吃茶閑談的朋友如今肩負重擔,徹底不再自由,也挺無奈。
她回過頭,相溫瑜已經走到亭下。
那雙素來撥弦的手獨握尚未完稿的畫卷,指節因用力而呈現出凹凸的骨感,像遠處埋沒在雲端下連綿瘦削的峰。
“湛公子。”他抬手行過一禮,又沖著黑衣劍修俯身,“謝前輩。”
謝信點頭,算是應下。洛星然則含笑回了一禮:“恭喜,相門主。”
多新穎的稱謂。相溫瑜沒忍住,也隨他一起笑出了聲。只是這短暫的笑聲裡承載了更多的壓力和責任,於是慢慢又淡了下去,“……神意門在戰爭中損毀不多,都是因阿雪。我答應你的事還未做,越是拖欠,心謝ing交犰忑。”
洛星然坦蕩道:“我這趟來便是專程為此,門主不必著急。”
歐奕巧似乎這才意識到謝信與他們並不同輩,而是百年前口口歌頌的傳說,如今修仙界的頂點。她反思了一下自己平常是否太沒大沒小,但臧呤如風般輕盈的嘆息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她追問道:“剛剛扯我做什麼?”
臧呤抿著唇,目送相溫瑜穿過林葉,背影消失在眾人眼前。
當初在相府小聚,恰逢雷雨天那回。洛星然以淨手為由消失蹤跡後,他們分散在府內四處找尋。
相溫瑜在廊中,歐奕巧在湖邊,而她繞著牆,不知不覺來到了偏堂。
墨香幾乎浸透了磚瓦,隨潮濕的雨水擴散發酵。她看到臨窗桌上還擺著尚未收起的畫紙,層層疊疊,便墊著腳去夠插銷,在即將關上的那一刻,對流而來的風吹落了鋪在頂上的墨梅,露出下方被掩蓋的臉龐。
一張,兩張,三張……張張都是合歡宗那位毀譽參半的紅衣長老。
像窺見了不得見人的秘密,她猛地鬆了手,任由風吹雨打,將那些畫洇開,營造出並未有人來過此處的痕跡。
“……也沒什麼。方才你衣服上沾了灰,替你擦掉了。”
臧呤低下頭。
她沉默地想,相溫瑜既然執意離開,那就……該是決心放棄了。
【作者有話說】
咱們瑜瑜沒有感情線但有全文最粗事業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