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奕巧的機關鳥送到了他手中。謝信撥開寒風,好讓他在空中進行翻閱。
對於信中所寫內容,洛星然能猜到一二。無極道修近來不在東就在南,武陵源這兒沒見到人,歐奕巧便是在東方壓制詭佛。
整張信紙上內容只有短短一行:【瘋矣!君楚帆竟欲供己為神!】
前後看了兩遍,確認沒旁的隱藏訊息,他習慣性將信摧毀,撚著指尖:“人不是不能成神麼。”
謝信也瞥清了字跡,還是做出同樣的回答:“的確不能。除非他真如信中所寫——‘瘋’了。”
一旦精神不正常,那做出什麼事都不足為怪。
洛星然看了眼腳下,欲言又止地往後挪了半步,將自己嵌進後方那片冰冷的胸口。
“方才阿念和季無憂說了什麼?導致他那般時刻還恍神。”
“公子沒能聽見?”
洛星然搖頭。
謝信順勢將下巴輕輕抵上他肩頭,發聲帶來的震感也順著攪入耳中:“再尋常不過的話。他說:‘你不也一樣?’”
洛星然默默在心中重複一遍,仔細回憶,才想起在這句之前季無憂有過什麼言論,樂道:“堂堂一任宮主,一族首領……慘啊,真慘。”
謝信便笑起來,“並非所有人都和我一樣幸運。”
歐奕巧之所以認為君楚帆想成神,兩人心中都明白緣由。
先前在廢廟幻境中看清佛像時,洛星然覺得它模樣眼熟,雖被謝信毀了半張臉,但剩餘半張完全是君楚帆的模樣。
他也曾想過君楚帆偷偷找地方給自己立佛像,並讓周圍百姓供奉,獨吃香火。後來一連串猜測慢慢成型,歐奕巧說的那句話猶在耳畔——君楚帆變得與君近舟極為相像,幾乎成了另一個君近舟。
兄弟二人,血脈相連,本就該是像的。
青凜沒直接往東方去,而是在洛星然旨意下前往落雲宗與百花谷交界處的小村落。
百姓撤離後,此地淪為一片焦地。
終日不滅的火從山間林地蔓延,混沌的空氣混雜著焦肉、木竹、汙土的氣味。
氣象紊亂,薄薄一層水霧籠在廢墟上方,他和謝信落了地,沿著布滿蟲蟻屍體的草道上了荒山。不知走了多久,多遠,霧時濃時淡,直到山崖避無可避,一座很小的墳邊倚靠著人影。
碑面無飾,只掛了串狼牙項鏈。
聽到隱隱腳步聲,君楚帆松開指縫,拔碎的草屑四下飛散。他腦袋貼著堅硬的碑石,長發未束淩亂卷著沙土,說話也似乎貼著地面。
“……那般傾盡所有的人,如今卻只能睡在這兒。他生活一向從簡,陪葬品應當是不要的,我把他身上唯一的裝飾品留在這了。”
洛星然在離他們五米遠的木樁旁停下,目光晃晃蕩蕩地掃了一圈,語氣漫不經心:“你呢?不打算一起留下?”
君楚帆不理會他的挑釁,避而笑問:“私家宅院,湛公子是怎麼找來的?”
這片霧和廢廟外的如出一轍,想必是同樣作用的迷陣。君楚帆將君近舟藏在家鄉,魂歸故土,就這麼小小一點墳包下,埋著的可是萬人垂涎的天生道骨。
待回過頭,看見洛星然身旁的劍修後,君楚帆又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原來是你的情人幫了忙。我聽聞妖修對方向有與生俱來的敏銳,謝公子也繼承了這點嗎?”
還真和謝信沒關系。
他先前用桃花獸做的追蹤丹派上了用場,磨成粉後吹進狼牙上微小的裂隙裡,想找過來不費什麼事。
“那倒不是。”洛星然挑著眉看了墓碑一眼,“雕蟲小技,不足為懼而已。”
君楚帆臉色一瞬難看,很快又如沐春風,搖頭道:“伎倆如何,湛公子觀過再下定論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