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4、“神”造
魔域領軍人物的隕落伴隨著電閃雷鳴與咆哮風聲,這似乎是天道給予他的最後垂憐。
一炷香方滅。
洛星然聽著一聲蓋過一聲的歡呼,道修們無不得意洋洋地從濕地上爬起,哪怕是沒經歷過百年前大戰的,也能從這一回的勝利中感到相同的揚眉吐氣。
反觀吃了敗仗的一眾魔修,竟是爭著去搶地上殘存魔氣的噬魂碎片,而砸在坑裡被人不斷切割的、他們日日尊為主上的季無憂,彷彿變得再不起眼了。
眾多世家中,熟悉青雲劍宗劍法的人也有不少。
事到如今,親眼自下方觀看了一場毫無保留的劍招比拼,許多人回味過來,開始用各異的目光觀察起中央屹立如竹的青年——欽佩,激蕩,涵蓋了從過去到現在百年光陰的試探。
謝信無視了他們,腳踏青凜往洛星然身邊趕。但有人比他先一步來,在看清對方身側的人影時,他微微一頓,隨後神色淡淡地頷首,權當問候:“承悅星君,所為何事?”
承悅星君嘴唇緊抿,比起他的淡然處之,面上便顯得不那麼靜了。
他容貌從未改變,一如當初領謝信回宗時一樣。但氣質卻有所暗沉,歲月留下了看不見的痕跡,讓他蒼老許多。他微涼的眸光側擦過謝信發頂黑角,驚動腳下汙水,合著一聲嘆息略過耳畔,自起伏不定的山巒中掠過。
“本君觀你使得一手好劍,是我劍宗畢生所求之人。不知你是否願拜入劍宗門下,一心向道?”
圍觀人等不由屏住呼吸,他們知道自己在見證一場什麼樣的相認。若是一方有意,一方點頭,便是確認了他們心中所想。
洛星然倒是沒去看謝信什麼反應,他饒有興致地觀賞起那些並不像在高興的人表情變化,心虛讓他們氣血上湧,慚愧於百年前的袖手旁觀,亦或是在慚愧他們口中曾言的“大義”。
問心有愧,又何來坦蕩?
毫不意外的,謝信聽完利落拒絕了:“不願。”
他當年拜師敬茶時,所念誓言句句懇切,如今棄之如履同樣果斷,只一還禮便繞來洛星然身前,總算充上電了一樣眉眼放鬆下來,“我回來了。公子,既然懲罰談不上,可有獎勵一說?”
洛星然笑道:“恃寵而驕啊,謝道君。”
謝信不在乎,但他在乎。
他很想把百年前的陰謀公之於眾,因此特地在敏感期帶上姓氏作稱謂,可惜謝信接下來坦然的笑意和頭頂撥開雲層投來的日光一樣奪目,深邃的五官影影綽綽,每一筆明暗變化都似埋藏了不滅的慾火。
洛星然被美色迷惑了一瞬,“笑什麼?”
謝信微微偏頭,“只是在想,我做到的可是旁人力所不及之事。既然我有本事從公子這裡得到恩澤和寵幸,那為何不能驕橫一些?”
洛星然眨了眨眼,餘光看見大白暗搓搓地捂住了黑貓的一隻半耳。
是談情說愛,小孩子不要聽!
洛星然悶笑出聲,指尖摸過他沾了血的領口,“哦,有幾分歪理。那謝公子想要什麼?”
謝信沒說話,低下頭用冰冷的龍角頂了頂他的掌心,宣示主權一樣將人環入懷抱。
摟在腰後的手輕輕摩挲了一下,比人更有力的心跳也隱隱快了起來。緊接著,一個濕潤的觸感落在頸後,啄吻聲傳入耳膜:“……好嗎?”
什麼都沒提,又好像從一開始,只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將索取全擺在明面上了。
洛星然饒是自認臉皮厚,被那麼多雙眼睛盯著也難免有了幾分不好意思。
支使人把昏迷不醒的阿念送去休養後,他推了謝信一把,沒推動,只好就這個姿勢和承悅星君道:“季無憂死了,東邊詭佛一事尚未終了。星君若還有餘力,不妨帶人支援我合歡宗等,徹底還無極百年平和。”
對於最喜愛的弟子是否還會回來,承悅星君實際上心中有數。原本若只有一半把握,觀完方才一出,也知自己所願無非虛妄。
聞言他看了謝信一眼,感慨萬千地長舒了口氣,抱劍拱手道:“……湛公子所言極是。多謝這位龍君護我無極,安定後劍宗與神意門有意設宴,還望二位皆能到場。”
縱觀二人動作曖昧,放在萬人眼裡是有礙觀瞻的,但這領軍人物一彎腰,身後劍琴弟子也跟著一同拱手行禮。
原本鬧哄哄的場面整齊劃一起來,旁門左派與散修被帶動,加入了無聲的致意中。洛星然淺爽了一下,隨手理好衣冠,搭著謝信的手踏上青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