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能體會他的悲痛。他只能像失去幼崽的獸類一樣躲進山洞,怕嘶喊驚擾夜晚的安寧,偷偷地獨自承受。
怎麼可能走出來呢?
從韓家把謝信選出來時,對話再簡短也記憶猶新。
他問謝信:你是否願意與我回青雲劍宗?
修仙不是一條輕松的路,此事向來講究主動,若是被逼無奈,哪怕天賦超絕,也很容易鑽牛角尖。
謝信當時高高抬著頭,身板小口氣卻不小,回答說:願意。我想飛來飛去,和俠客一樣厲害。
承悅星君聽慣了弟子說想要成仙,卻少有人想做俠客。他說俠客都是要行走世間、仗義疏財的,能做到嗎?
謝信說能。
迅速,果斷,彷彿答案在心中提前過了無數遍,又彷彿原本便是為此而生的。
從此謝信便跟在他身邊,春秋冬夏,寒來暑往。他親自教導的孩子肯吃苦也懂事,時刻銘記自己入門誓言,成為無極所有人認可的謙謙君子,也會成為無極最堅固的石柱。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誰家死了兒子不痛?
他早做好守著黃土同眠的準備,但是這天,註定要有人能撐得起。歸隱並不代表逃避不出,而是蓄勢待發,靜候無極需要他的那一刻到來。
青雲劍宗宗訓第一:以天下蒼生為己任,百姓興亡為所求,匡正除惡,莫負初心。
承悅星君位高任重,時刻銘記所謂的初心。可他的憤怒不比任何人少,此刻找到了突破口,哪怕被魔氣劃破了肌膚,傷口滲出黑色的血液,也不擾他疾風反擊的劍光。
誰知季無憂並不與他糾纏,凝望一個方向數秒,好像有了更要緊的事要做,指尖凝起一股魔氣,原本平靜的空氣霎時變得洶湧。
附近魔將聞訊趕來,身為師兄師姐,他們對季無憂單膝跪地行過一禮,右手搭於左胸表示忠誠聽令。
季無憂眼中的笑意不見柔情,古怪的興奮讓喘息濃重,說話卻是甜蜜的:“他過來了,出去一趟又和我鬧脾氣。我去哄哄,你們看著辦。”
魔將中一人說道:“小公子將桃硯藏在了落雲宗山下。屬下已派人去找,明日便能得到結果。”
“無礙。桃硯不過是用來討他歡心的,死了也無妨。倒是君楚帆手伸得有點長了……”
“屬下明白。”
點到即止後,季無憂迫切地轉身。
見他要走,承悅星君利劍脫手。白色的長發晃動,似銀河落地,他揚聲責問:“季無憂,無極究竟犯了什麼錯讓你這般對待?屠殺百姓,天道斷不容你!”
一道鞭子直甩而來,打偏了他的劍。毫無表情的魔修女將下巴微揚,示意他接下來的對手是自己。
這個問題似乎有點意思。
季無憂劃開裂縫,偏過頭來狀若思考:“無極我還不放在眼裡,不過我沒師尊那麼好說話。這回無極若想求和,就拿整個白家來換罷。”
烏黑縫隙不斷擴大,強大的吸力讓附近砂石憤憤捲入其中,似乎連線著另一片未知的地域。
走入的同時,他聲音帶上扭曲的愉悅:“相門主也在場,星君不如與她商討一下。白家只是兩大宗門的旁系,生存還是消亡,不過你們一句話的功夫而已。”
“既然道修那麼在意天道,那麼在意百姓……用幾百人換百萬人的性命,也不吃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