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影子扭動了一瞬，擬成與他相似的人形飄去了另一側，沒有五官的臉上平如薄紙，發出的聲音卻如清泉般透徹，甚至有種渾然天成的委屈感。
“但你若真心喜歡，我也願意嘗試。”
眼看著黑霧作勢化為犬狀，多出來堪比八爪魚的幾條觸須纏繞住他的小腿時，洛星然還是沒忍住一腳給它踢散了。
婻楓 這長的是個什麼東西。
調情能不能看一看時間地點？真是感動不了一點。
終於竹林被撂在了後方，蜿蜒的小路通往一片漆黑的平地。不知哪類發光的飛蟲在半空中繞過，月亮躲避了雲層，洛星然這才發現那不是什麼平地，而是蘆葦蕩後一整片靜謐的湖。
謝信在蘆葦蕩中找尋了片刻，將一艘小木船用繩拖拽至岸邊。
在潮濕的地方放了太久，船邊蓋滿青苔，還能看見寄居其上的螺類。他隨意拂去那些痕跡，伸出手帶洛星然跨上去，搖曳的水波很快平息，在船槳的劃動下帶著他們向湖中央緩緩行進。
沒了林木遮擋，湖上薄霧散去，露出澄靜的浩瀚夜空。
璀璨的繁星錯落平鋪在天幕之上，在這山下反而有種身處山巔的近迫錯覺，好像只要抬抬胳膊就能輕易抓住其中最閃的那顆。
洛星然與他面對面坐著，謝信操縱著船的方向，水波平緩，幾乎感受不到顛簸。他朝後靠在船沿，贊嘆道：“在我的家鄉，很少能看到這麼幹淨的星空了。”
謝信微微停頓，目光一錯不錯地看著他，“公子的家鄉是什麼樣的地方？”
這該從什麼地方開始說起……
洛星然思考一圈，開口：“我在的地方樓很高，方方正正像一個個關住人的盒子，偏偏為了被關住的那份安全感，所有人都很努力地做工……城鎮裡的路很平曠，有功能和禦器差不多的工具可以使用，但它們會製造廢氣，讓天變得越來越遠，經常連月亮都看不見。
“不過也有很好的優點，那裡不會有血腥的殺戮，沒有紛爭與戰亂。”
謝信很認真地聽了，“有機會的話，我也想去看一看。”
洛星然愣了一下，他轉而笑起來，“好啊，有機會我會帶你去看的。”
他想起老院長為他取名時曾摸著他的頭，說他是從天而降的星星。
天上無數的星系遙遙相望，卻又緊密相連。無論存於哪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那些耗費上億年光陰旅行於不同位面的光線，終將會將他們聯系在一起。
謝信的話語彷彿就從這千萬位面中穿梭而來，帶著一種魔力，在如絲般輕柔的微風中擲地有聲。
“公子，低頭。”
洛星然下意識地低下頭，無法用言語描繪的震撼就同時在他的腦中炸裂開來，帶起迸發四濺的火花。
整片星空倒映在了平如明鏡的湖面，將天地連成無邊際的星河。這種世界顛倒的錯位感竟是讓他難以區分究竟是天來到了水裡，還是他們正遨遊於天上。
船身平滑地在星群中游動，時間與空間在這一瞬像被折疊在了一起，綻放出不同於煙火的絢爛。
洛星然從未見過這般奇妙的景色，甚至未曾有過想象。
他驚訝地將手垂進水裡，冰涼的觸感隨輕微的阻力傳遞而來，哪怕故意攪碎了幾顆星，它們又會隨手指的抽離而重圓。
“這是怎麼做到的？”
“用靈氣將水波去除後，天空就會與水面交融。白天時也很漂亮，但我自作主張，認為你會更喜歡夜晚。”
謝信收了船槳，將它放置於膝頭。
他閉上眼，口中默唸了什麼，紅色的雪花紛揚落下，被不曾否認的洛星然接入了手中。
“我詢問過飛鳥，也翻閱過古籍。但你口中先前提起名為‘玫瑰’的花朵，卻始終無法得知它長什麼模樣。”
謝通道：“無極的花種成千上萬，或許沒有一株是你想要的，我也不能確保它會讓你喜歡這個世界，但如果可以的話，還是希望你會為我留下來。”
洛星然面色複雜，多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弄得他難以描繪此時的心情。能弄清的一點就是，他本身就是為謝信而來的。
而且他還挺喜歡修仙界，喜歡這裡茂盛的自然，更喜歡無拘無束的生活方式。
涼意在掌心融化，藏在袖中的小霧團嗅到味兒了一樣抱住了他的手腕。他重新笑著抬起頭，晃了晃黏黏糊糊不肯撒爪的黑霧，“不如再解釋一下這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