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黑氣順著他的指縫遊走，數道來自影的細線彷彿逢春的柳條舒展開來，彙成薄薄一層繭籠住了掌心。
毫無生氣的黑團子竟是和心髒一樣開始噗通跳動，等為它注入能量的絲線陸續撤離，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從窗戶流淌進屋內時，它周圍飛躍的塵埃也被照得閃閃發亮。
身後的影子逐漸歸於平靜，變化更加明顯的，是謝信身上收不回的鱗片開始消失，尾巴演變回修長的人腿。
只是將分離出去的霧團修複而已，卻彷彿動的是牽連全身的重要樞紐。
死而複生的小家夥相當活潑，一有精神就在半空中繞著洛星然打轉，精力壓根沒分給自己主人半點。未知的喜悅情緒似乎極具感染力，洛星然似有所感地睜開眼，忍不住提著它的觸須笑起來，“你能治？早說我就不那麼擔心了。”
怎麼說也是養了一段時日——雖然光顧著使喚它了，但有感情是不假。
“它喜歡待在你身邊，那便隨它吧。”謝信沒有收回的意思，他想起另一件事，問道：“給你準備的三具屍首不小心壞了一個，剩下兩個還都有一口氣，湛公子要看嗎？”
洛星然一點都不想看。
聽前半句就知道現場有多慘烈，上回在林子裡看見屍體已經夠刺激了，他決心以後要避免看不該看的東西，保持心靈的純潔。
沒等他義正言辭地拒絕，謝信便自顧自地替他回答了：“也沒什麼必要。我一會兒回平野村，處理完雪姨的事，順便把他們埋去合歡宗的谷下。”
洛星然想了想：“那你再順便把藏丹室右側第二排櫃子裡的密封壇捎來，我忘帶了。”
“嗯。”
“壇子有兩個，別動紅色封條的，只要貼黃封條的。”
“還有別的要求嗎？你可以一次性說完。”
“這麼聽話？”
謝信語調平穩得彷彿在陳述事實：“福可以不享，但湛公子的話自然要聽的。”
“沒了，就這件事。”洛星然往下滑了段距離，“硬要加一條的話，那就請謝公子快去快回吧。”
紅色的衣擺和袖子擦過床褥，微微上卷著翹起。他嘴角一勾，謝信眼眸便暗沉下來，像醞釀壓抑著什麼，最終卻只在他唇邊落了枚淺淡的吻。
林家天亮後便忙碌起來，不過有建築樹木遮擋，招待賓客的院落依舊閑適安逸。
估算著差不多要有家僕來請用早餐，謝信不再多待，匆匆地來，又匆匆離開。
他這回連窗都不走，直接穿牆而去。
那麼大面積的黑霧融進牆內，卻一絲痕跡都沒留，洛星然這才親眼領略到為什麼原書稱其為男主最大的金手指之一——放在現代什麼高科技保險櫃都不好使，分分鐘上演完美犯罪，而且還是限定款，全修仙界僅此一個。
房間裡沒了第二人在，小霧團好像更高興了。它原本還收斂著，現在直往他手邊蹭，被蹂躪了好一會兒才心滿意足，乖乖地鑽回袖子裡。
著裝收拾到一半，一道聲音由遠及近，隨後門被從外砰砰敲響。
“……能有什麼客人，姜阮寧你們不認識？你們肯定看錯了，姜阮寧那廝只愛他那一做十件起步的水紋白袍，怎麼可能穿浮誇的紅色——姜阮寧，起了沒？”
林大公子自認昨天被朋友送了回來，姜公子在武陵源沒有落腳點，住他這裡合情合理。可誰知開門的人卻讓他的下巴差點掉到地上，短短時間震驚得懷疑了一通人生，不顧形象地直退三丈外。
“湛晃之，你、你怎麼在我家？！”
要不是他臉型方正，與女子沒有半分相近，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上演酒後失貞的閨房小姐。
洛星然心情被謝信哄好了，來興致道：“林公子這是什麼意思。昨晚可是你熱情地邀我做客，還希望與我抵足長談。不過睡了一覺而已，做過的事說過的話便當不作數了？”
林公子後背的汗毛豎了起來，周圍還有家僕看著呢，漲得臉都紅了：“你休要胡說！”
洛星然心道還真是朋友瞭解朋友，幸虧姜公子有先見之明，恐怕過去也遭過這麼一出。他從袖中掏出留影石，注了一絲靈氣進去，水鏡便在眾人上空展開，不但有畫面，連聲音都錄得清清楚楚。
【姓、姓姜的，你不要耽擱我和這個……這誰？哦湛——湛公子交朋友，嗝！我跟你直、直白點講，我倆誰都拆不散！你要是羨慕，就拉上恆滿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