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蛟角
回到桃源村時,天上的太陽正好升到正中央。
洛星然慢悠悠沿著羊腸小道往裡走,後頭一米開外跟著謝信。
得了準信後的秋離坐立難安,耗了幾日彈盡糧絕,大中午在院子裡顫巍巍地砍柴。
被水浸過的木頭有些潮了,一列列在空地平鋪整齊,阿斂蹲在旁邊託著嫩生生的小臉,一會兒朝左歪頭看看花,一會兒朝右歪頭看看蝴蝶,誰都沒注意遠處有人在往這邊看。
“真看不出來是個神。”
洛星然停了腳步,身側是一顆黃了葉子的楓樹,濃密的陰影交錯著覆在他身上,將金飾的反光籠得沉寂。
在他的印象裡,作品中描繪出的神總是莊嚴肅穆的。祂們什麼都不需要做,只或站或立在那兒低垂頭顱,就有種令人無法直視、生怕沖撞的神聖感。
如此對比起面前那個像小傻子一樣的豆芽菜,高下立判。
謝信聞言古怪地瞥了他一眼,漆黑的瞳孔流轉暗光,彷彿在問那神應當是何種模樣?
沒多久,屈身在柴堆前的秋離直起僵硬的腰,擦了擦汗濕的額頭,發現碗裡的水空了,便囑咐阿斂不要亂跑,腳步一深一淺挪著受傷的腿進了屋。
微風拂過木門,帶起吱呀輕微聲響。
秋日的空氣少了春季的濕粘,幹幹燥燥撲在臉上。這似乎成了某個開關,蹲在地上玩泥巴的小丫頭突然有了動作,她拍拍髒兮兮的小手,白得發光的十指握住了地上的斧頭。
反著利光的斧刃像是被驚飛的那隻蝶,隨著纖細的手腕晃動輕輕搖曳,配上下面一個小小身影,很難不讓人為其捏一把汗。
再然後,洛星然看見斧子直挺挺落了下去,準確劈在木頭上,“砰”地綻出一串餘音。
四散的塵土和飛濺的木屑迸落,慌張逃下木樁,為了避開尋常年齡稚子不該有的力量。他眉頭忽然一凝,就是這麼一瞬間,一個想法在腦內呼之欲出——
阿斂在模仿。
她動作毫不生澀,隻身形搖晃,乍看失去重心,實則與秋離因疼痛而不穩的步調很是相似。
或許作為一個尚且年幼的神,祂在生搬硬套人類的行事水準。又或許作為一張意料之外誕生的白紙,這是祂的本能。
荒唐景象毫無保留袒露在青天白日下,聽聞動靜的秋離慌慌張張出來,一把拿走了斧頭。
窺於一角的青年一動不動,聽見身旁傳來泥土與鞋底蹭過的動靜,同時也聽見謝信說的話:“我檢查屍體時,發現他內髒和骨質皆有損傷,腿和脖子肢體離斷,只有一半皮肉相連。”
謝信接著說:“秋離身上也是從尖到寬的劃痕,不過近乎痊癒。經過大雨的沖洗,現在那把斧頭上應該什麼都不剩了。”
屍體上橫七豎八的裂痕,和在林邊碰見時帶著一股腥氣的阿斂。
好一會兒,梳理完資訊的洛星然為了緩解身上的涼意,抬腿站進了陽光下。
煙氣繚繞,遠山連綿,放眼佔據了大片面積的桃源村,也不過縮在無極地界不到巴掌大的角落裡。就好像過去晚上睡不著,爬到出租屋樓頂吹晚風時面對了正片浩瀚的星空,也更加清晰認識了自己的渺小一樣。
他沉吟片刻,不欲深挖已經確切成型的答案,只道:“神和人一起生活沒問題嗎?”
秋離背對著他們說著教,可憐巴巴的小山神藏著雙手,偶爾乖乖點一下頭。
“無極一直都有‘神’存在。”謝信盯著他後腦勺看了兩秒,語速有些緩。他挪遠目光,換了種說法,“就像對於十萬大山裡的動物而言,妖修也可以算作‘神’。”
修仙界,集凡人、鬼怪、修士與神共居住的地方,很多存在稱不上稀奇。
事情已經全部能夠串聯在一起了。
穿著碎花衣的小姑娘遠遠從坡上跑了下來,鮮亮得像一團花叢。
小孩子還是視力好,注意力廣闊。
小花原本目的地明確地撲向小院,半途停下,招著手朝他們在的方向大喊:“仙長哥哥!”
秋離聞聲望來,面露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