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道心作賭,天地為證
這不是洛星然第一次直面屍體。
他見過死人,小時候福利院的孩子常有生病的——他們大多都是因身體原因而被拋棄,接連兩天發燒到四十度,又沒錢送正規醫院診治,只能搬進小小的醫務室裡物理降溫,更多的是應了無奈的那句“人自有福,聽天由命”。
有過一同玩過捉迷藏的友誼,他便晚上偷偷地去探望,還帶了自己白天沒捨得吃的一塊小餅幹。而躺在床上的人沒有睜眼,就連那瓶還剩一半的點滴也不滴了,任他怎麼晃都得不到回應。
後來長大了,他遇過車禍現場。被轎車撞飛的行人癱軟地躺在路中央,血被深色的地面吸收,看不出原有的紅,只能靠耳朵聽見旁邊圍觀人一圈又一圈的言論,嘈雜得像是步入了一個菜市場。
再後來,他看過血腥的影視作品。裡面用特效做出來的屍體直觀又飽含視覺沖擊,往往一個鏡頭就能讓人心悸一晚。他看得多了,到不覺得有什麼,可能因為知道都是假的,也可能是事後殺青的演員還活蹦亂跳地拍了採訪。
而現在出現在他眼前的,無異於人生中頭一遭。近距離的接觸讓他生理産生不適,尤其那張腫脹的臉和變形的五官拼湊在一起,讓他差點沒撐住,當場把還未消化的桃給吐出來。
“……操。”他暗罵一聲,神情厭惡,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正常,“這就是和秋離發生爭執的家夥?碎成這樣?”
比起他的炸毛,謝信看起來面對的彷彿只是一隻砧板上被肢解的雞鴨,青凜劍攥在手裡隨便撥了撥,把從衣袖中挑出的儲物袋拋了過去,隨後劍刃一翻,割斷了被壓在屍下的令牌掛繩。
只有大宗門和上百人的世家才會攜帶令牌,洛星然皺著鼻子望去,發現令牌中間雕的宗紋非常繁複,像許多種植物繞在一起組成的纏枝紋。
“百花谷?”謝信低聲念道,擰眉思索了什麼。隨後他掀起眼皮,幽深的目光落在洛星然身上,“我對這個宗門沒多少印象,百年前七大宗門內沒有它的位置。比起讓我來介紹,湛公子應當瞭解更深。”
洛星然哪能清楚,他現在只覺得惡心。
原著裡對這個宗門的描寫和合歡宗一樣一筆帶過,他只知道百花谷以制藥起家,原先不過一個小小藥宗,後勢力擴大非常迅速,甚至迅速得有些反常,在短短時間內成為第八大宗門,打破了千萬年來七宗並立的局面。
他現在滿腦子想的只是被兩指捏在半空中的儲物袋,上面發散的氣味屬實稱不上好聞,再這麼憋氣下去恐怕就離窒息不遠了。
大部分空間物質一旦主人失去性命,就予取予奪。他嫌棄萬分,不知自己是用什麼樣的表情扯開系繩,將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通通倒在地上。
這人還挺富裕,裡面裝著不少錢財,還有些常規的醫方和藥譜。秉著有便宜不佔王八蛋的原則,他毫不客氣第一時間搜刮了裡面的丹瓶,把湛晃之的人設走了一通。
這麼拾掇完,留在地上的雜物零零散散,幾樣法寶,幾本名字不太正經的春日話本,看著漂亮的擺飾,還有一個黑突突的漆盒。
與其他光鮮亮麗的金銀比起來,它恐怕是最不起眼的,也是最廉價的。
“不開啟看看嗎?”謝信抱臂立在一旁,懷中青劍光芒熠熠,襯得他下顎有了幾分冷毅的味道,“湛公子應當表現得更迫不及待才是,畢竟你最感興趣的秘密就藏在裡面。”
“我現在最感興趣的是什麼,你不知道?”洛星然斜睨一眼,眼波流轉,意味深長。
調戲起人來,他彷彿就被塞了口名為佔了上風從而沾沾自喜的解藥,薄銳的扇刃隨意一撬,直接將蓋上的鎖破壞了。
看樣子黑匣搶到手後,對方沒有第一時間撤離,而是跑到樹林中打算檢視匣中物品。不過計劃趕不上變化,不等確認周圍環境是否合適,又遭逢變故,死得面目全非。
正如秋離所說,黑匣右上角刻了一個“秋”。金錠大大小小羅列在一起,正好鋪滿一層,足夠普通人家過上幾輩子不愁吃穿的富貴日子。
洛星然對錢的好感只多不少,辦事拿錢天經地義,他將金錠收進自己錦囊,手中沉甸甸的重量一下變得可以忽略不計,但盒底不像有什麼夾層,敲上去聲音如常。
迎著光,盒蓋內部略有磨痕,摸起來也不如其餘地方光滑。
蹊蹺八成就在這兒,正琢磨著,一隻手從旁邊探來,刻著字的玉佩放到中央一對,隨著掌心中傳來的輕微震感,一塊薄如蟬翼的擋板掉落,露出皮紙一角。
他定睛去看。
這張皮不知取自什麼異獸,在亮處反著獨特的顏色。上面硃砂寫的不是藏寶地點,也不是功法口訣,而是密密麻麻的草藥名稱,後頭無一例外都標註了用量。
近日在丹道上花了點功夫,很快他心中有了定數——這是一張不完整的丹方。
秋離的話霎時回蕩在腦海:……物件是祖輩傳下……祖輩先前也隸屬大宗門。
洛星然一怔,轉朝謝信要來了取下的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