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目前為止,他只知道合歡宗和青雲劍宗的宗紋長什麼樣,至於其他宗門的都在湛晃之的記憶裡變得模糊了。
他第一次近距離看百花谷的宗紋,發現與其說是纏枝紋,更像是將三個植物拼湊在了一起,組合成了一個全新圖案。
外圈是藤蔓,內圈是一大一小姿態各異的兩株花。最重要的是,其中小的那朵花模樣和他在墓碑上看見的一模一樣!
直到現在,他恍然明白方才察覺不對的地方到底是什麼——謝信描述的所有姓秋的人中,獨獨沒涉及到百花谷。
這種別具一格的低調萬分打眼,他開始在記憶中搜尋碎片,想起了薛松和原主說過的一段話。
湛晃之心高氣傲,不是誰來請求都願意出手相助。薛松找上門時,正是他滿門心思都撲在湛庚身上時。
這種小家子氣的愛慕讓他腦容量都變小了,對方一說可以為他引薦飼養情蠱的人,他就毫不猶豫地點頭應允。
不過在開始為薛松煉丹之前,湛晃之閑聊般詢問了對方為何不去委託百花谷的緣由。
薛松答:“當下百花谷成立不足百年,根基不穩,三位當家意見不合——我擔憂真當鬧起來,怕是顧不得旁人。現無極好不容易脫離動蕩局面,我那師弟功不可沒,可惜人死不能複生,我心裡頭難受,只念盡快撐起門面,替他行俠問道,也不枉他一番捨己之舉。”
湛晃之聽到謝信名字,也不過一陣惋惜。熟不知薛松拿了他的丹,功力大漲的第一日,就去把曾授意過的同夥給滅了個七七八八,只剩下些棘手或是些抓不住蹤影的,再或者就是些翻不起風浪的貓貓狗狗。
想到這裡,洛星然眯起了眼。薛松還是快點死比較好——因為遲早這家夥的刀會懸在他脖子上。但凡對他性命有威脅的,都在他的暗鯊名單中,且排名不分先後。
他看向“人死確實複生了”的謝信,悠聲說:“我想起來了,謝公子。”
百花谷最開始由三小戶組建而成,其中一戶擅毒,一戶擅醫,還有一戶擅蠱。
五十年前勢力壯大,便尋一處山林開宗立派,有言三位掌權人沒多久鬧起分家。家分沒分成不知——單看如今它只有飼養蠱蟲與懸壺濟世兩個噱頭,怕是擅毒的那戶不複當年了。
興許這一戶就姓秋,不過事實如何,誰又知曉呢?若真如秋離所說,那此戶見證過百花谷組建的祖輩已一個不剩。
至於為什麼這麼多年過去,百花谷還要派人來尋丹方下落……
洛星然疊好皮紙,將它仔細收好,又問:“也是奇怪,這荒郊野嶺的,殺人也不是為了奪寶,誰會下這麼狠的手?”
謝信檢查過屍體,沒發現更多線索。他從始至終沒挪過位置,一道道黑霧從他身上延伸,像粗細不一的觸手,替他完成了工作內容。
他摸著一條竄回來的霧,盯著一個方向,“拋開此人臉上的傷不提,他手臂上的刀痕與秋離身上一致。湛公子,你還記得秋離傷的是哪條腿嗎?”
洛星然感覺他在說一件可怕的事。他很嫌棄地別過臉,回憶道:“若沒記錯,應當是右腿。”
“這個屍體傷的也是右腿,幾乎整條腿被磨爛了,雨水一沖,只剩下一條骨頭。”
所以還是那個問題,誰會下這麼狠的手?
仇家?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錢沒丟,東西也沒丟,兇手純純是為了他的命。
洛星然捏著鼻子,這麼長時間下來承受的氣味汙染終於沖破閾值,東西也到手了,當即決定打道回府。
他隨口和謝信吩咐一聲,身子還沒完全背過去,怪異而沒有實質的觸感突然襲來。
原本被少年攥著仔細把玩的那道黑霧探來,順著他的胳膊圈住了他的右手手腕。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比起之前這黑霧攥他腳踝、亦或是想把他置於死地活活吞噬的兇戾,現在能感受到的力度堪稱溫和,甚至給他留了一點空間,只有細小的氣體在蠕動間蹭過他的面板,留下冰涼的痕跡。
洛星然半步沒邁,人先頓住了。
他詫異地回過頭,卻看謝信神色也古怪了一瞬,盯著自己放出來的霧眉頭微皺。不過只是須臾,對方兩條胳膊便自然垂去兩側,開口道:“為了防止再次走散,也防止湛公子‘不小心’毀約,我想在我們協議達成之前,還是盡量不要離開彼此視線為好。你覺得呢?湛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