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上帝寵我
秋離沒停留太久。
她表達了自己的感謝,看見一旁一襲黑衣的少年頷首後,又為自己的委託感到不好意思,侷促地去林子裡找阿斂和小花了。
等她背影徹底消失,謝信短促一笑,“我什麼時候又扣上個揚善除惡的帽子了?”
“難道不是嗎?”洛星然彷彿沒聽出他的嘲弄,原地活動兩下筋骨,洋洋灑灑念道:“承悅星君小弟子十六歲手刃妖獸的卓越之姿,令人好生懷念吶。”
他指的是謝信第一次隨師尊下山的事。
剛入門沒多久,承悅星君就已經瞧出這個徒弟的不凡,每每與其他峰主喝茶論道,都能捋著鬍子樂道得了塊寶。
於是每隔七日,星君就要在弟子閣住上兩晚——檢查謝信的練劍水準,詢問每天幹了什麼,讀了什麼書,處理了什麼情況,甚至幾時起幾時休,都要按照他的安排來進行。
這在享樂至上的合歡宗看來是極為痛苦且無法理解的事,但在整個青雲劍宗弟子眼中卻嫉妒得讓他們連打量人的目光都變了,只要不是瞎的,都能看出承悅星君是打算手把手培養謝信,將他當成了自己的下一任接班人。
身為命運之子的天資擺在那兒,謝信對所有知識吸收極快,理論掌握到位,接下來考察的就是實操。正巧宗門地界的小村落遭逢異獸侵襲,裂隙一日比一日大開,這彷彿是天道提供的磨刀石,專程為了謝信大展身手一回。
於是整日埋頭苦學的劍宗小弟子以一柄劍做兵器,在妖獸躁動的地域劃出了一汪血池,毫發未損、衣不染塵,成為第一位初次執行任務就單獨圓滿完成的劍修。
謝信還未說話,洛星然又笑嘻嘻摟過他的脖子,“哦,我跟你提他做什麼。你肯定不認識,畢竟咱們小道君十幾年前才剛剛出生呢。”
謝信被他拉得一個踉蹌,腳踩進了一個淺淺的水坑。
“……嘖。”看著自己也遭殃的衣擺,洛星然輕身跳上了地勢稍高的土坡,“答應是答應了,但該怎麼找是個問題。這人已經走了好兩日,時間足夠從萬魔宮跑回神意門,總不能大海撈針吧?那得撈到什麼時候。”
“村外的血腥味和秋離家裡的血腥味不一樣。”謝通道。
他本來以為那血腥味是阿斂身上的,如果不是,那就一定另有其人。
雨後天晴,陽光燦爛地從頭頂投下,照在正撐開雙臂保持平衡的青年身上,將那些繁複的金紋和首飾打上了刺目的光點。
這一抬頭,他就忍不住眯起眼睛,“不如順著昨天來時的路找找看,也許會有線索。”
洛星然狀若恍然,“差點忘了你鼻子很靈。”
“勞煩湛公子不要將我形容得像一隻狗。”
“我可沒這麼說,你要這麼想我也沒有辦法。”洛星然被他逗笑了,“正常人根本聞不出血腥味是不是來自同一人吧,還是說這是你們的獨門秘訣?”
走過泥濘的小路,前面是大片大片碧綠的草地。村子裡沒人定期除草,一經雨水滋潤,它們似乎又躥高不少,掃過腳踝癢癢的。
他沒等來謝信的回答,這人好像又被氣到,渾身裹著的戾氣都快凝成實質了。這下再也忍不住,他噗嗤笑出了聲:“誇你都聽不出來?我原來養的那隻可沒你這麼難伺候,隨便逗它兩句,尾巴都能搖出花。”
謝信瞥他一眼,也不像不樂意,嘴上回:“我看揚善除惡的名號不該給承悅星君的小弟子,而是安在湛公子頭上才是。”
洛星然笑得愈發歡快起來,“你這是個子變小了,心眼也變小了?別跟我說你對黑匣不感興趣。”
“湛公子若是同我講薛松的死法,我恐怕才有興趣。”
“我只負責讓你見到他,又不負責給他收屍善後。他的死法與我何幹?那是你該研究的事兒。”
提起薛松,謝信嘴角牽起輕蔑的弧度,卻沒反駁。
洛星然悠悠哉哉搭上他的肩,“秋離敢發言靈誓,說明她所講都是實話,但實話可不能和真心話等同。”
既然提出以重金為報酬,秋離在意的就不會是匣子裡的金子。以希望拿回祖輩留下的寄託為由聽上去挺合理,但一個死裡逃生的普通百姓,當真能在短時間內選擇再次犯險?
尤其是在多了一個阿斂的情況下。有了相依為命的親人,有了想要保護的東西,果敢不會和愚蠢畫等號。
這個世上比錢重要的東西多了去,比如一個廚子的秘製配方,比如從醫世家一代傳一代的醫書,再比如世態不安下的一條條人命。
秋離不傻,從她不願和村民群居這點就能看出,她心中早就有數。再說,哪有修士單純為了錢財願意對百姓出手的?這麼一想就能輕易轉過彎來,匣裡裝的絕對是麻煩——至少對於現在的她而言,是個無法承受的麻煩。
於是她迫切希望把‘燙手山芋’送走。
而想要避免受到牽扯,就必須保證自己一身清。她不必弄明白其中東西是什麼,只篤定既然有人需要,那麼同為修士的謝信就不會因她的出發點而惱怒。
這是個很聰明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