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吊燈將兩人的影子投在落地窗上,其中一道影晃了晃,忽高再忽低地重疊進了何歡的影子裡。
沒了頭繩束縛的發絲淩亂地粘在她泛紅的臉上、脖頸上,幾縷被酒液弄得施淋淋的頭發遮住她半張臉,而露出的那雙眼睛裡,空洞無神,猶如枯死的罌粟。
“洗了澡睡覺了,好不好?”
杜禾敏像在溫泉酒店那次一樣,蹲在何歡身前,柔聲哄道,“早點睡,睡飽了明天才不會頭痛。”
可何歡只如木偶般地坐著,沒對她的話給出任何動作反應。
後背朝向出風口,冷氣一股一股地吹來,冷得杜禾敏打了個寒噤。那一下,她幾乎分不清是空調的涼意還是由心底生出來的戰慄。
她這一抖,何歡的眼裡總算有了點波瀾,手也翻過來握住她,似在確認她是誰一般向她靠來,越湊越近。
在近到能感受到對方的鼻息時停下,杜禾敏呼吸不穩地扯出一個笑。
“眼花了嗎?是不是看我都有重影了?”
她擦著何歡下巴上未幹的酒漬,語氣寵溺,“還說我和樓樓是小孩呢,你也跟個小孩似的,喝酒還漏,衣服都打施了。等會兒你先去洗,衣服月兌下來給我,我讓服務員拿去洗了烘……”
“幹”字還卡在齒關內,何歡就托住她的後頸穩了下來。
並且伴隨著一句:“我們z.a.吧。”
杜禾敏瞳孔驟縮。
因為何歡那句放浪不羈的對白,也因為何歡穩得很用力,像要把她的唇瓣吮出血肉般,牙齒也一併發力地咬著她。
她與何歡僅有的那兩回熱穩,何歡在穩技上表現得很生澀,所以每一回都是她在引導和主導。
幾次加起來不低於三十分鐘的接穩教學,何歡從順應她,再到迎合她,已經培養出了七八分的默契。
但今晚這回,她們之間不但毫無往日默契可言,更甚至,她都沒法確定何歡想穩想“做”的究竟是她杜禾敏,還是那位紅遍全網的衡原臺當家女主持——明柚。
她能當伺機而動的補位者,但不能當替代品。
然而就在她想推開何歡時,卻摸到了一手的眼淚,很快嘴裡也嘗到了眼淚鹹鹹的味道。
何歡在哭。
何歡,在為誰哭?
杜禾敏的雙手若即若離地貼在何歡臉側,沒辦法給她擦眼淚,也沒辦法再說出一句關心或安慰的話。
似覺察到了她的心不在焉,何歡更加使力地卷吸著她的舌頭,吸附力強如某些海洋生物的觸手,齒列碰撞的鈍響也沒入了喉嚨深處的懺音裡。
曾經纏綿的探索變成了蠻橫的征服,舌尖在她上顎劃出一道道不規則的拋物線,捲住她試圖退縮的舌根時,力道再度加劇。
何歡彷彿,彷彿要將她整個的人都傾倒進她自己的身體裡。
這樣強烈的佔有慾。這樣霸道的佔有慾。
又是對誰呢?
她張大嘴想喊“何歡你停下”、“何歡你知不知道我是誰”,卻只發得出含混的悶音。
終於,當手機鈴聲刺破這一切,當她委屈的眼淚也大顆大顆落下,這場唇舌之戰戛然終止。
杜禾敏推開了何歡,她的身體猛然向後仰去,青色頸動脈在皮敷下暴起。
而那震耳欲聾的來電鈴聲,每一下都撞在何歡的警鐘上,震得她太陽xue脹痛,腦袋似要炸裂般的疼。
五月的冷風與熱風都躁動不已,拂起她不願提及的難堪往事,憂戚夾雜著嘲弄,停留在怎麼也翻不過去的那一頁上。
紛擾的思緒飛上了雲際,飄越千裡無棲處,又落進了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