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十多年來的壓力,就那樣一股腦地往溫斯爾身上發洩。
即便溫斯爾對他做的事兒讓他至今都無法原諒,但他還是不該……不應該用這種方式遷怒於對方。
那晚太過於失控。
他本就孤獨脆弱,想要依靠,想有人陪陪他。不想生病,不想被人看做瘋子。費勁去裝作正常人,騙過所有人,除了那些深諳他真實模樣的人。只想要親人,想要朋友,渴望愛。
如果是別人,他會走上前安慰,甚至給予擁抱,可那是溫斯爾,他不敢,也不願意。
哪怕過去的記憶連同著這段期間的強迫歷歷在目,可掙紮的心緒來回拉扯,拽得他心髒發疼。
瞿向淵壓在窗沿的指腹鬆了又緊,緊了又松,反複了好幾回。
最後,指尖鬆了力氣。
繃緊的情緒頃刻間洩了出來。
讓壓抑在深處的,過去相似的同情心,佔滿心口。
他還是對溫斯爾心軟了。
瞿向淵鬆了手,轉身回到房間裡,從衣櫃裡扯下一件幹淨的衣裳和褲子,又撈起床邊的毛毯。
他踩著輕緩的步伐,走到溫斯爾面前,將毛毯撲在了他身上。
溫斯爾這才遲鈍地回過神來,抬起頭,呆滯的目光對上男人的臉。
“衣服換了再走吧。”
溫斯爾眼睛濕漉漉的,一動不動地盯著他,空洞,不安,甚至是疑惑的。似乎也不明白男人做出的這份關懷行動是真實的,還是虛假的,是現實還是幻覺。
男生這幅黯然魂消的落寞,讓瞿向淵愧疚的心緒越發強烈。
男人把衣物遞到他面前,冷漠地偏過頭去:“身上濕了,感冒我不負責。”
溫斯爾看到了瞿向淵眼裡的愧意。
幾次欲言又止的道歉,都被男人躲閃的目光一同斂去。
瞿向淵承認自己的錯誤,那晚確實把話說得太重,甚至還用他母親刺激溫斯爾,這確實是不該的。但終究還是有根刺插在他心頭,讓他望而卻步,不知該靠近還是遠離。
沒有言語上的道歉,只有躲避的眼神裡含著愧疚。
溫斯爾視線停留在幹淨的衣物上許久,好半天才從毛毯裡伸出手,接過了瞿向淵手裡的衣裳。
“衛生間在廚房右邊。”他聽到瞿向淵這麼說。
在他拾起手機從沙發起身的時間,又看到瞿向淵走向書桌那邊,彎腰把摔落滿地的筆具重新撿了起來。
溫斯爾眸色深沉,視線從手裡的衣物移向男人,又從男人的背影中移回來。
客廳安靜得過分。
風雨聲不再隔著窗戶擊打進來,雨應該停了。
溫斯爾攥著衣物,眼裡水光湧動,最後還是站起身,走進了衛生間。
盥洗臺上的鏡子周圍亮著微弱的光,將他的臉映照得越發清晰。
原本被幹涸血漬沾滿的傷口,此刻已經被雨水沖刷得泛白,裂開的口子暴露在空氣中,可他沒有任何痛感,真奇怪。
溫斯爾褪下自己濕淋淋的上衣,打量著鏡子裡的自己,愣了幾秒。睫毛沾的不知是雨還是淚,眼瞼泛紅延至眼尾,嘴唇被凍得發白,還在微微發顫。
怪陌生的,他沒見過這樣的自己。
掌心裡的手機又一次震動了起來,注意力被轉移,他反過手機,看著鋪滿螢幕的未接來電和未讀訊息。
都是樊遠。
數個未接電話,持續不斷的資訊轟炸,讓他想起了自己這段時間來所調查的關於瞿向淵的種種。
瞿向淵從未對任何人說過這樣的狠話,是因為什麼,佟嘉霖的事兒,對方這一路走來有多坎坷,溫斯爾此刻都大致清楚明瞭,因那兩年困縛失去的機會和時間,都與自己息息相關。
他想,佟嘉霖案是瞿向淵的心結,但他又覺得這並非一起普通的冤案那麼簡單。因為瞿向淵還在不依不撓地調查,寧願放棄自己的律師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