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更重要的原因是,直到此刻正面相對,阮夢才終於有了字跡正被一個異性擁抱著的實感。
他竟然距離她這麼近!
實在太近了,以至於她從他墨色的眼眸中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自己的面孔。剎那屏住呼吸,緊張到有些缺氧的阮夢腦子裡當即被一句反複重播的話擠得滿滿當當。
「完了完了,做了這種的夢,我以後怎麼在現實生活裡面對餘意啊。」
然而,夢中的這個餘意完全無法體會她此刻的種種糾結與慌亂,反倒是有些不達目的不肯罷休的意思。眼見著他一點一點靠得更近,甚至在某個時刻,極其細微地開始偏轉了頭的方向……
意識到接下來可能會發生什麼,阮夢毫不猶豫地緊緊閉上了眼睛,原本攥在裙擺上的手亦隨之抬了起來。
臉被張開五指的手大力按住的瞬間,餘意先是被這出乎意料地「迎面一擊」拍得有些發懵,而後又因阮夢隨即喊出了那句「麻煩你離我遠點行不行」又變得逐漸僵硬。
如此耳熟的一句話,使他猛然憶起了幾天前發生過的一個不快,於是,僵硬再次迅速轉成了上火。
餘意的面色肉眼可見的陰沉了下去,只是淬了冰的「不行」二字還沒講出口,卻又聽見阮夢噼裡啪啦倒豆子一般的一通……「豪言壯語」。
“我幫你收拾,我立刻去幫你收拾!不僅如此,等會兒我還會送您出門,再祝您出差順利,日進鬥金,這回總可以放開了我了吧?”
正欲灼灼的怒火被人一腳踹散了柴薪,失去了繼續燃燒的全部可能,一時反應失靈的餘意「聽話」地後退了一步,斂眉深深看向阮夢。心中犯疑的同時,他倒是還不忘了諷刺地回上一句嘴:
“你怎麼不祝我家庭美滿,早點回來。”
終於重獲自由的阮夢立刻將雙臂交叉護在身前,後腰緊緊貼在邊桌上,眼神防備地瞪著餘意。但同一時間,她又意識到自己剛剛好像重重打了一下他的臉。
悄悄瞥了一眼他的臉頰,見似乎是有點泛紅,愧疚與緊張頓時一起湧了上來。阮夢提聲辯解道:
“對不起呀,我不是故……不對,我雖然是故意的,但真的不是有意用那麼大力氣的。”
根本沒空閑注意,也完全領會不到餘意剛才夾槍帶棒說話的語氣,她結結巴巴著解釋完,卻見對面的人仍在冷臉盯著她看,半點沒有要原諒的意思。
此時,阮夢終於發現,餘意周身的氣場已經完全變了。
她被那四溢而出的淩厲驚到,像是被兜頭澆了盆寒徹骨髓的冰水,心尖也跟著發起了顫,身體亦隨之下意識後傾想要拉開距離,即便腰被邊桌膈得發疼,也不敢放鬆分毫。
可是,都是沒有用的。
強撐起的氣勢終是漸漸被餘意莫測的眼神瓦解,嚥了一下口水,阮夢忽然被不知來處的心虛籠罩,眼睛繞過他,落在不知名的角落,她順著他剛剛的話,道:
“那……那個,你要是真的想聽得話,那就再祝你家庭美滿,早點回來。”
他的視線仍是如有實質的在她面上來回逡巡,於是更荒唐的話根本沒過大腦就吐了出來:
“不夠的話,我還可以祝你心想事成,萬事順……”
“阮夢。”
不合時宜的吉祥話被打斷,可餘意也在喊出她的名字後立刻住了口,唯有眉眼間俱是無喜無怒的冷然,猶如堅冰般繼續散發著刺骨的寒氣。
「她真的是他的妻子嗎?」
一直嘗試欺騙自己的餘意,在經歷了今日的種種古怪後,還是忍不住問了自己這個問題。
眼前的這個阮夢,會因不小心摔了相框而著急忙慌著解釋;會用他遞過去的水漱口,而不是直接把水瓶砸到他身上;會長久立在他身後,不知所措地看著他為她收拾殘局,渾身寫滿抱歉;會一動不動地任由他攬著,而不是面無表情地讓他「抱夠了就滾」……
就在剛剛,她竟然還答應了幫他收拾行李,說要親自送他出門,甚至又再次對他講出了「早點回家」。
更奇怪的是,今天的她,會因為他的靠近變得格外緊張,會屢次三番不敢看他的眼睛,會為他臉頰和耳尖燒得通紅,像是……他們最初相識時那樣。
這些異樣,其實早在餘意在進門之時,就已經發現了。但想及這段時間來,為了達到目的她的種種出格作為,他便佯裝不覺,像往常一樣任她肆意妄為,直到現在……
可,他又能期盼點什麼呢?
一念空轉,希望到底落幕。
沉默半晌的餘意嘴角終是掛起了一絲自嘲,他低聲問她:
“阮夢,這次你又想玩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