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
在他無聲的逼視下,節節敗退的明明是阮夢,可到頭來滿目荒蕪與落寞的人卻成了餘意。他冷硬強勢時,她尚可應付,可此時此刻,他潰敗、無奈,繼而服軟,她卻突然忍受不了。
委屈裹著心疼在體內橫沖直撞,根本辨不清因她還是「它」,阮夢突然不管不顧地朝餘意大聲斥了出來:
“你還敢問我想玩什麼,我還要問問你,為什麼平白無故地要跑到我的夢裡來胡作非為呢?!”
真正意義上的「一語驚醒夢中人」,阮夢總算再次記起來眼前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夢而已。
而夢,是隨時有可能醒來的,只要受到足夠的驚嚇就行。
比如,上次那個保溫杯砸在地上的「嘭」聲。
自覺思路清明,阮夢當即四下看了一圈,最終選擇揚手將邊桌上的墨綠色陶瓷花瓶打到地上。
清脆而尖銳的破裂聲瞬間劃破空氣,穿刺入耳膜。屋內十分安靜,連緊隨而來的無數細碎的回響,都那麼清晰。
可是,結果卻和預想中完全不一樣。
“怎麼還沒醒啊。”
長長的一聲嘆息,阮夢不解而無力地喃道。
雖她沒能如願以償,不過,餘意卻是已經完全聽懂了。
“你覺得自己在夢裡?”
他問,卻因怕看到她承認,不敢吐出下一句,「還他媽是一場逃也逃不掉的噩夢」。
無聲嗤笑了一瞬,啞口無言了一時,也不知道是氣憤,無奈,還是徹底的失望。直到所有的情緒都被壓抑,餘意終於補補逼近,咬牙問道:
“那阮夢你告訴我,夢外面現在是何年何月,你又在和誰,做什麼?”
“夢外面是 2009 年 9 月,我……”
看著阮夢的嘴唇一張一合,餘意立刻再次後悔了,他根本半句不想聽下去,只抬手將她狠狠扯到了身前,無限靠近,啞聲自喃:
“既然是夢,那我是不是也該做些我想做的。”
言畢,餘意的唇壓了下來。
“擠不上來就坐下一班。”
司機話音落下的同時,「噗嗤」的關門聲瞬間彙入了滿車的喧鬧裡。清早的公交車裡多半都是學生,有的眯眼犯著困,有的垂頭念念有詞,更多的是兩兩三三嘰嘰喳喳。
這一天程曉嵐要做值日,比往常早了半個小時去學校,阮夢又起晚了,沒能跟她一起。所以此刻,她正獨自站在後車門附近,一手握著扶柱,另一隻手繞過身前,緊緊攥在自己的臂彎處。
九月的天氣半點沒有變涼的趨勢,車廂裡站立著的所有人都好像被黏黏糊糊的空氣粘成了一團,隨著公交車來來回回的搖擺。饒是阮夢已經竭盡全力壓縮著自己所佔的體積,試圖和他人隔開哪怕一點點的距離,可是此時的公交車裡哪裡存在任何空間浪費的可能,她剛躲開一點,便立刻又被旁人擠滿。
偏偏今天還遇到了一個心情看似不太好的司機,公交車再次急剎,阮夢又被側旁湧過來的人流重重撞了一下。
身體下意識地僵硬了幾秒,不想被人發現異常,她闔目默數著數字靜靜調整著自己的呼吸。可是空氣裡從上一站開始彌漫起肉包子的味道遲遲不散,阮夢漸漸有了窒息的感覺。
她迅速把手伸進口袋,連續按了好幾次,直到 p3 的聲音足以掩蓋住周圍所有人聲的地步,才重新將手指重新攥回到扶杆上。
可還沒過兩分鐘,公交車再次猛然剎住,到站的提示音與側邊近旁一個人高馬大的男生忍無可忍的咒罵聲同時響起。
「噗嗤」一聲,車門開啟,伴隨著司機「朝後擠一擠」的「鞭策」,本就摩肩擦踵的人流機械似的緩緩蠕動了起來,很快車前方奇跡般的又挪出了一小截空白區域,被新一波乘客迅速填滿。
前面再也擠不上來一個人,可站臺上的著急的乘客還有不少,司機扯著嗓門喊著「讓學生先上」,而後數個公交卡陸續從車下被多人傳遞著刷完,沒能從前門擠上的人陸陸續續朝著後門湧來。
而這一切的擁擠與嘈雜,早就從阮夢的世界裡退去,因為自剛才的那次急剎後,她的缺氧症狀好像愈發嚴重了,像在叼著一根吸管呼吸似的,胸腔漸漸緊繃,無力感傳遍四肢。
就在阮夢幾乎難以站立之時,突然一陣「噠噠」、「噠噠」的清脆響聲,穿透眩暈感連續不斷且不依不饒地砸在了她的耳膜上。
好像是有人在從外面敲擊車窗玻璃,她下意識地抬眼看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