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盡量理解,常常體諒,多給一次機會重新開始。”
陸河怔了一下,盯著她的側臉看上許久,而後亦仰頭望天。
“宗念,謝謝。”他說。
“哈?”
“沒聽到算了。”
“你再說一遍,認真點。”
“說完了。”
“我沒接受呢,快,再說一遍。”
“好了,回家。”
隔日下午,宗一軒發來訊息——南方爺爺家屬要過來收拾東西。
就這一句話。宗念猜測是父親不讓弟弟講,可宗一軒又擔心再出事端,因此還是說了,讓她自己定奪。
既然知曉,那就一定要回去的。
陸河執意陪同,理由一是宗念身上有傷,行動不便;理由二是萬一再起爭執,他作為局外人好勸阻一些。兩人到達晚風時家屬還沒有到,小院裡圍坐著宗文康、劉英、靜芳奶奶與閆春爺爺,顯然父親正與他們解釋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很快,閆春爺爺先背手離開,距離太遠,宗念看不清他的表情。
大約半小時後,南月與丈夫來了。宗唸到大門口迎接,來客權當她不存在,鐵青著臉目不斜視往主樓走。宗念與陸河跟上去,經過小院,無人敢與他們打招呼,大家靜默地目送他們進樓。這場意外已有結論,可結論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該同情、該指責、該勸慰,沒有人拿得準應以怎樣的姿態面對他們,沉默就變成唯一的表達方式。
晚風的氛圍從未像此刻這般壓抑。
二人進樓,其餘人皆留在小院。靜芳奶奶不由感嘆一句,“小滿他怎麼能幹出這種事啊。”
全小滿在所有人的印象裡都是那個少言寡語的男孩。他身材瘦弱卻很有力氣,會肩膀扛著大米,手裡提著大大購物袋穿越走廊直奔廚房;他會揚起水管給蔬菜園澆水,蹲在地上頗有耐心地拔掉一根又一根雜草;他時常紮在後院或者食堂裡玩手機,老人們偶爾經過也會問一句“小滿又打遊戲呢”,他便抬頭笑笑,指尖在螢幕上點選地飛快;宗文康需要幫手又找不到人就會在原地大叫,“小滿,小滿”,他就“哎”一聲從某個地方冒出來,然後去做被交待的任務。這樣的一個人,朝夕相處,沒人想得通他為什麼這樣做。
“南方大哥……”劉英自顧搖搖頭,“給他留什麼顏面,反倒把自己搭進去。”
“命啊。”靜芳奶奶說道,“好人不得善終。”
“愛蘭大姐,不回來住了吧?”劉英問,抬眸看向宗文康。
“應該不回來了。”雖然家屬未曾明確表態,但今天過來收拾東西,那便是離開的訊號。
“哎,真想去看看愛蘭,攤上這事,她可怎麼辦啊!”靜芳奶奶似想到自己那忘恩負義的老伴,語氣變得恨恨,“老天爺可真不是個東西,活該早死的你收了就算了,不長眼的玩意。”
很快,南月夫婦提著兩個行李袋來到小院。她丈夫先開口,“剩下的就不要了。”
南月沉著臉,眼淚似不懂主人心情,硬是要流下來,她快速抬手抹去。
“這個。”宗念上前一步,遞上昨日收到的黑色塑膠袋,“全師傅夫婦給的,收下吧。”
大約猜到是什麼,南月“趴”地開啟她的手,聲音變得尖利,“什麼意思?想給錢平事嗎?錢能讓我爸回來嗎?”
塑膠袋應聲落地,袋口開著,一沓百元大鈔被打散,卑微地攤開在地面上。
南月似受到羞辱,又像被氣急,臉漲得通紅。
“他們不是那個意思。案件怎麼判他們都認,這就是……”宗念試圖解釋。
南月用食指一下下戳她肩膀,一字一頓,“我不缺錢!我要我爸回來!”
陸河擋在宗念前面,而後又被宗文康擋在更前面,劉英幫忙撿拾起地上的塑膠袋,卻不知該給到哪一方,於是胡亂系緊袋口,放到旁邊的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