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哭了。
那個好像山洪猛獸都無法將之擊倒的,永遠眼中有活手腳忙碌事事全能的女人,她最近大概將半生眼淚都哭沒了吧。
敏姨騎上她的電動車走了。行李綁在後座上,花束插在前面籃筐裡,她帶著蕙芬奶奶的味道又去奔赴她的生活了。
臨近中午陸河發來訊息,是一張籃球場的圖片。
宗念一下就樂了,回複,“原來還約了你。”
“在哪兒?”他問。
她隨手拍張周圍的圖片發過去,附言,“勞動最光榮。”
主樓二層右手邊走到底是雜物間,貼牆的架子上堆滿各式物料,淘汰的印表機、未拆封的血壓計、備用的坐便蓋坐便圈、以及各類零部件工具箱和清潔用品,牆角處放置折疊好的一排輪椅,左側靠牆是四臺洗衣機,此刻正飛速轉動,而宗念則悠哉地坐在一張輪椅上,等待物品洗完。
這幾日雖氣溫下降,但麗日當空,太陽曬的人懶懶的。
不一會兒,陸河來了。
宗念正昏昏欲睡,看到人一時還有些恍惚,眯著眼睛自言自語,“我是做夢了麼?”
陸河穿一身運動服,笑著走過來捧起她的臉,“在幹嘛。”
“快過年了,把窗簾都洗一洗。”宗念打個哈欠,醒了些,問道,“宗一軒呢?”
“去文希羽家拿東西了,說昨天一起回來放在她包裡。”
“忘了什麼?”
“充電器。”
宗念哼笑一聲,家裡各式各樣的充電器滿滿一盒,這小子明明醉翁之意不在酒。
陸河問,“一軒是不是不知道我們兩個的事?”
“我們兩個……什麼事?”宗念故意,還順手拍下他的屁股。
“別鬧。”
她笑,“應該不知道吧,我沒跟他講過。怎麼了?”
“剛才一起打球,看他的樣子像是不知道。我也沒說。”
“你為什麼不說?”
“既然你沒說,我猜可能有什麼理由,就沒講。”
宗念搖搖頭,“沒什麼特別的理由。宗一軒大嘴巴,他知道我爸就知道了,我爸知道你媽肯定就知道了。本來他們就擔心這這那那,我覺得麻煩。”
“那就順其自然吧。”陸河摸摸她的頭,彎彎嘴角。
“先宣告,我可沒打算搞摩斯密碼那套地下工作啊。”宗念表達態度,“知道就知道了,沒影響。”
“我明白。”
兩臺洗衣機先後停止工作。宗念抱上一團洗好的窗簾,見陸河正在拿另一臺洗衣機裡面的,暗自笑了笑,沒有說話。他好像總能給到她一種堅實的安全感,比如無聲無息伸出援手,又比如永遠站在她身後。
正午日光強烈,好似將積攢一夜的能量一口氣釋放出來,至死方休的架勢。他們踩著陽光的碎影穿越走廊,伴著洗衣液時有時無的芬芳踩過一級級樓梯,食堂裡傳來老人們的陣陣說笑聲,宗念停下,轉身看了看陸河——窗簾一角落下險些著地,此時他正專心致志處理“危機”。先是雙手高舉,擋住視線看不到路,然後又雙臂齊齊快速向左轉,試圖利用慣性力將那一角甩到上面,再次失敗後只得用右膝蓋抵住那角不聽話的窗簾,右腳滑著地面前進一步,左腳再跟上,滑稽地像在演默劇。
宗面樂不可支地看了一會,聽到頗為沒好氣的聲音,“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