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茂的語氣緩慢了下來,操作滑鼠的動作卻是愈發的急切了:“哎呀,其實去去挺好的,公司現在困難時期,但又不想被老男人逼著喝酒。”
何宇浩在這種事情上當然是尊重為主:“隨便你,你要是願意去我就幫你回函,不去就拉倒,公司再怎麼困難都輪不到你扛。”
“害呀,”她像是弄完了,靠在椅背上收尾,長籲短嘆的,“沒事兒,我去,放心,不跟你邀功。”
她站起來要走,臉上帶著若隱若現的笑意。
何宇浩全然不覺,片刻後還叫住她。
“幹嘛?”
他想到小妙招了,激動地從還沒捂熱的坐墊上彈起來:“我給你一樣應對這種場合的好東西,”他跑向茶幾,從抽屜裡掏出一枚銀色的金屬打火機。
“打火機?”
“有人讓你喝酒,你就給他點煙。”
“那他要是不抽煙呢?”
“那你就自己點一根抽。”他是很真誠地把打火機遞給她的。
她笑著接過來:“好,謝了啊。”
陳顯瑩拄著淩雲給她找的舊晾衣杆從裡屋出來找她了。
淩雲頹然地坐著,身上舊棉襖的棉絮左鼓一塊右鼓一塊緊巴巴地把她箍在那兒,像一座坑窪不平的山丘。
“阿姨,”她甜甜地笑著,走過去坐下,“幹嘛啊這是。”
婦女一副含冤的神情,在見到她出來之後豁然開朗了:“啊,沒事,這孩子脾氣大了點,我也習慣了。”
“她脾氣大,你就忍著?年輕人生活壓力大,你這天天洗衣服做飯擦地刷馬桶的,我看著都累,”她拍拍她停歇的燕尾,苦口婆心道,“阿姨,我過兩天回南城了,阿覺這筆生意談不成我們可能不會再見了,我跟你說兩句掏心窩子的話,你恨我怨我我都沒辦法,好伐?”
淩雲點點頭,抱住她的手,表示洗耳恭聽。
“不管家裡啥情況,這日子都得過,你心裡憋著委屈呢我知道,你們娘倆過日子,她一味地吐,你一味地咽,這不是長久之計,親母女,有什麼說不開的,還是得溝通,我也不問你們中間的疙瘩究竟是什麼,身邊就這一個親人,跟她擰巴著,日子怎麼才能順呢……”
陳顯瑩不知道自己這一套老成的家常話從哪學來的,總之淩雲聽過很沉默,她說完回房,留她自己好好想想。
外面依舊很沉默,只有不鏽鋼盆落地的聲音。
那天晚上淩雲很晚才回房,陳顯瑩難得自顧自熬了會夜,女人小心翼翼地擰開房門把手,見燈火通明,很是窘迫。
燈光照得她臉頰淚痕明晃晃,紅腫的眼睛膨脹似暮春熟透的花朵。
第二日阿覺主動來找陳顯瑩和談,她同意用博主“回家才能睡大覺”的身份加盟春苗計劃。成為春苗第一期的幫扶物件。
陳顯瑩歡天喜地,用一隻健壯的左腳蹦到樓下列印店列印了紙質合同回來簽約。
一切順利。
阿覺配合合約裡的所有條款,乙方的簽名處寫得鬼畫符誰也看不出來。
陳顯瑩抱著合同激動得想親兩口,壓根沒心思介意那個。
這下回去有得交代了,她撇了舊晾衣杆,略微有點跛腳不妨礙她幹成大事回去報喜。當即買了機票,榮歸故裡。
“簽個合同瞧你高興的,腳都崴著了,至於嗎。”琳達提前知道她回來,受同事們之託出來接她。
“腳崴是意外……你也不看看我簽的是什麼合同,回家才能睡大覺,你知道她有多火嗎。”她才不會說自己是追電瓶車把腳崴著的,那也太不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