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注視彼此片刻。
她善於偽裝自己的目光,讓它們看起來真誠積極,而他不同,他從不偽裝,用最直白的目光看透萬事萬物。
現在她的假面蕩然無存,赤裸著,無處遁形。
南嘉蹲下身,伸出手:“起來。”
阿茗轉過臉,冷聲道:“走開。”
她都覺得自己陌生。但她沒力氣拾掇起平日好好姑娘的模樣。
南嘉不再廢話,伸手去拉她,但被躲開了。
唐茗初坐起身,往後拉開距離,幾乎退進了河裡,瞪著他,與他僵持。
南嘉緩緩站起來,俯視她。
她為什麼有那麼強烈的情緒?好像誰在這裡,誰就是她的敵人。
他還沒找她算賬呢,她倒是先發動了攻擊。
沒道理的很。
南嘉沉聲又道:“你確定不回去?”
回應他的是嘩啦一聲,她就地取材潑了他一捧水。
南嘉轉身離開了。
油缸作響,摩托車向前走,青稞的影子們飛速地浮過她身體,阿茗怔怔看著星空,車光徹底遠離她的一刻,萬物再次陷入了寂靜。
她腦袋不禁轉向他遠去的方向,山隔著山,什麼都看不見,只有靜默如謎的黑夜。
下一秒,車燈在遠方的黑暗裡重新出現,小小一點,它正駛過下游一座鐵橋,橋身被一節節照亮,大山與河水也亮起一角。
阿茗從奔騰的水花中翻身站起,在水中走了幾步。橋上鐵索的長影綽約地落進河水中,拉長,再被光拋下。
她抹了一把眼角,水珠掛在睫毛,待她視線清明,車燈已經消失在山腳的彎道。
寂靜重新籠罩。
她推開了他。
為什麼呢。
她耷拉下肩膀,覺得很無力。精心扮演了 20 年的乖巧懂事的完美小孩,演到她自己都快信了。
偏偏在她狼狽不堪,甚至無心用拙劣演技遮掩一二的時候,被他一覽無餘。
鬧脾氣的小孩會有責罰,會不被喜歡,她深知這一點。
真實的她,太糟糕了。
她不想在他眼裡看到厭惡,她要假裝自己是勝利的國王,趕走了一名手下敗將。
但阿茗沒想到,南嘉很快去而複發。
摩托車再一次停下,她站在河裡,看著他冷著臉走近,手裡拿著一件厚實的羊毛藏袍。
這一次,他什麼話也沒說。
他將衣服往她身上一披。
在阿茗反應過來前,南嘉突然邁前一步,長臂一伸,一把打橫抱起了她。
阿茗整個人騰空,先是下意識環住他脖子,愣神片刻,繼而在他懷裡,或者說那件羊毛大衣裡奮力掙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