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
那些陰魂不散的人死死纏住他。
南嘉斂住神思,說了句毫不相幹的話:“以前學佛時,我以為我已經見過眾生。但每天有人死在我面前時,我開始不相信我和他們能被超度。”愛恨嗔痴,每一種情緒都猛烈拉扯分割著他。
年輕喇嘛似乎是懂了,不再應答。他嘴角帶著平和的笑意,和南嘉一同看向寂靜高遠的天。
南嘉從僧房出來,獨自穿過珍珠一樣潔白的殿宇。
這些路他熟悉又陌生,他停下腳步,望著遠方雲影中的拉薩城,心中泛起漣漪。
忽然,他聽見有人大聲喊他:
“南嘉——”
他回頭,遠處的一個小小的人影,在陽光下沖他揮手。
樹影躍動,三色香布輕搖, 白牆之下的人笑顏明媚。
是她呢。
阿茗看見南嘉站在經幡之中,他神明般的眼睛透露著溫和。
她的心莫名落回原位。
她之前問過南嘉是否要來看展佛,他拒絕了。阿茗猜他應當是不會再來哲蚌寺了,但她沒想到,他竟然會出現在這裡。
她一步一步走近他,隨著他的模樣越來越清晰,阿茗想起遊記裡對拉薩三大寺的描寫:書裡說色拉寺有辯經,說甘丹寺是宗喀巴大師親建,而對哲蚌寺的描述是:
“藏歷三月,哲蚌寺桃花盛開,豔冠拉薩。”
他也是。
阿茗到了南嘉跟前。
“你沒去轉山?”他知道阿茗半夜就來排隊,主動問。
女孩搖頭。
他少見淡笑:“想要我做什麼?”
“瓊布都帶我參觀完啦!”阿茗嗔道。
“他能帶你看壁畫?”
阿茗的眼睛一下閃閃發光:“去去去!我要去!”
南嘉見她的樣子輕笑了一聲,他最知道如何拿捏唐茗初。
他帶阿茗去少有人知的偏寺,下午的熾烈陽光被報紙和塑膠膜矇住的窗戶擋在外面,只有一圈圈朦朧的光暈映照壁畫和他們身上。
阿茗看夠了,出了大殿還在流連忘返的神遊。
直到他們走進陽光裡,在雪白殿宇組成的佛國中,阿茗才恍惚清醒。
他們正好在措欽大殿前,拉薩河谷間的城市無比清晰。
哲蚌是米堆的意思,在白色吉祥積米的十方尊勝洲裡,在溫良的高原午後,阿茗的電話鈴響起。
她看見名字,還沒接就笑了起來。
摁下擴音鍵,小阿姨的聲音立刻鑽出來:“什麼時候回傾雍?你倆還沒玩夠呀?”
“我還有好多地方沒去呢,什麼唐古拉山呀日喀則呀。”阿茗打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