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上很亮堂,他們的面龐和笑容看得一清二楚。
他熟悉的人正在東張西望找人,但她在火堆的中心,只有黑暗裡的人才看得見亮處,光亮中間的人,是沒法看清黑暗的。
喜歡是什麼啊。
他思緒一下飄遠了。
這個躁動的黑夜,他想起的卻是冰雪未融的春夜。那天,他從陡峭的草甸採了一小袋蟲草。
他走得很快,因為手機裡有一條簡訊,有人邀請他一起吃臨別的散夥宴。
他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麼在乎那條簡訊,可能是他誤會過她,心懷歉意,可能是她難得主動發出邀請,也可能這又是一場告別。
但高原的山太大了,他走了一整夜,也沒趕上那場散夥宴。
明亮的太陽該被美好的事物滋養,而不是被汙泥一樣渴求陽光的人攀附。
於是他搖了搖頭。
次仁大叔這時看到了他手上的傷口,不悅皺眉:“你又開始練刀了?傷得那麼厲害,都養好了?”
“我前幾個月去了趟東山,見到了佔堆。”
次仁大叔猶豫了一下,湊近,說了兩句話。
南嘉眉毛一挑,那一絲脆弱登時不再。
“我去做。”他說得無比堅決。
淩晨時分,東拉鄉一片漆黑。
氣溫很低,南嘉穿了厚實的藏裝,輕掩上門,在不明朗的月色裡出門,沿著青稞場一直走到湖邊。
達厝湖平靜無波的湖面彷彿鏡子,一島一寺倒影在湖中,彷彿另一個世界。
兩分鐘後,幾個人影從不同的地方聚集過來。
正是白天扮作骷髏鬼的小夥們。
他們沒有寒暄,南嘉見人齊了,低聲說出次仁大叔告訴他的資訊:
“湖那頭達厝村有訊息,說佔堆下山了。”
大家眼皮一跳,真是平地一道驚雷。
偏遠的東拉鄉,一直在旋渦之外,竟然也要被捲入了嗎。
“下山去了哪裡?”
“沒回村。”
大家心照不宣對視。
只怕佔堆下山,下的是山的那一邊,回到了那個骯髒的巢xue。
“知道他為什麼下山嗎?”有人問。
“東山出事後,現在管得嚴,他們不敢從那邊走。我們猜,他們想走東拉鄉運貨。”
話沒說完,但在場的人都懂。大家之所以那麼在意外來者,是害怕盛大節日背後的別有圖謀——
走線,走通山的那一側,走出一條供他們運貨的小道來。
南嘉望向那連綿的雪山。
東拉鄉這條路不好走,但如果走成了,那就是暴利,是捲土重來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