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一輛越野車,在 318 公路上追著西落的太陽前行。
山風灌進車窗,將阿茗的腦袋吹得清醒無比,她卻仍不敢相信,再翻過兩個山口,自己真的要站在神山腳下了。
越野車是找瓊布借的,南嘉開車很穩,他說的地方只要半小時就能到,不是旅遊攻略裡最佳的景觀點,而是朗嘉神山的背面。
他們停在在夕陽幾乎照不到的地方。
朗嘉神山就在前方的波堆河谷中,深深切入地下的大峽谷底傳來寂靜的水流聲,高聳入雲的雪山如同巨人,佔滿了阿茗所有的視線。
山的背面幾乎沒有樹木,荒蕪的大小石頭漫山遍野,荊棘東一窩西一叢。
石縫間尚有冰雪未消融。
但就是這個被時間遺忘的荒涼之所,卻有一座巨大的經幡柱孤獨地矗立在天地間。
南嘉走在前面,他撿了根樹棍,隨手把帶刺的荊棘叢撥開。
阿茗跟在後面, 哪裡都新奇,哪裡都想看。
石頭縫裡,開了許多黃白色小花。阿茗認得其中珍珠米粒一樣的白花串,當地人叫它們羊羔花,羊崽子會吃。
她感受到難以言述的生命力。
那在風中飄揚的無數經幡,讓她第一次覺得她真的在離天空很近的地方,她在陌生的高原做一個遊客。
這裡是南嘉的生活,但這裡是她的冒險。
不需要去想沒幹完的活、沒看完的書,不需要焦慮寫不出來的論文,不需要想今天和誰搭話,說些什麼好。
她只是個遊客,只需要感受自然湧進她身體裡的美好。
阿茗在經幡柱下找了塊大石頭,坐下,仰頭看五色經幡沿著風的痕跡飄動。
南嘉也坐了下來,在她不遠處。
他從衣領裡拽出天珠,握在手心搓熱,微垂著頭,默默唸起經。
阿茗也學著南嘉的樣子,把雙手合十,放在胸前。
她不念經,她只是感受此刻。
雖然看不到夕陽,但天上的雲被映照成了金粉色。
靜靜地,雲過,風過,水過。
他們不說話,但他們共享同一片時空。
直到阿茗察覺到寒意,打了個噴嚏,南嘉才結束誦經,朝她看過來。踩著石頭回去的路上,他們靠的近了一點,不再是一前一後。
這次南嘉先說話了。
“唐茗初。”
“嗯?”
“你在傾雍找什麼?”同樣的問話,上一次劍拔弩張,這一次卻疏和平淡。
“我找本絨教的遺跡。”
“多吉叔家不是有嗎?他家祖上做大巫的。”
“我就說吧!”阿茗一下跳起來,“多吉叔家就該有東西!”
她蹦得老高,還跺了幾下腳,南嘉都有點吃驚。她以前走幾步就高反,現在站在海拔三千米的地方又蹦又跳,生龍活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