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嘎正好從餐館出來,也朝阿茗和南嘉揮手,示意他們過去吃早飯。
阿茗走在路上還不死心,跟著南嘉屁股後問:“曲珍大姐到底說什麼啊?”
這時,太陽懶洋洋地從雲層冒出來,慷慨灑在每個人身上。
南嘉伸了個懶腰,想起了第一次見小阿姨的那天,她坐在店門口曬幹辣椒,沖著他背影喊:“找工嗎,包吃包住,一個月休四天,藏歷十五三十也放。”當時他都走遠了,聽見她在背後悠悠自言自語了一句,忽然間,他覺得留在傾雍鎮也不差。
那時她說的是,“做點事兒,日子才好打發。”
南嘉聽見阿茗還在鍥而不捨地追問,他於是笑著說:“她們要請你吃麵條宴。”
那姑娘的臉立刻垮了下來,蔫吧極了。
她果然不喜歡藏面。
他壞心補上一句:“哦,還有藏餃子。”
那張臉繼而泫然欲泣,生無可戀了。
卓嘎這次是作為朋友招待他們,麵食是藏族招待朋友的最高禮節,但鑒於阿茗強烈表達了“今天漢族黃歷說不宜吃麵條”,她給他們端了犛牛奶和奶渣餅。
楊逾明是這會兒來的,和旅館老闆央金小妹一塊兒。
他笑眯眯打招呼:“阿茗學妹!昨晚黑熊下山真刺激啊!”
央金小妹訊息靈通,她能說一點漢話,奇怪道:“阿米,昨天不在的。”
小阿姨接話:“阿茗在白瑪那兒,被困在路上啦。”她拍拍阿茗和南嘉的肩道,“還好你們沒回來,那熊餓瘋了,除了央金家在街尾,每家都去了。”
“阿茗,這也太危險了。”楊逾明順勢在阿茗身邊坐下,“你媽媽要是知道了得多擔心!下次你和我一起走,別一個人那麼晚。”
南嘉聞聲掃了他一眼,他和唐茗初看起來很熟,昨晚卻連她的訊息都沒問一聲麼。
但這與他無關。
南嘉繼續對付早餐,聽見阿茗在打哈哈:“你可別和我媽說。”
“你自己也要多注意呀。”楊逾明給她把牛奶添滿,“昨晚遭罪,今天多吃點。”
阿茗唔了一聲,說謝謝。
時間推移,一批批上山的村民開始下山賣蟲草,小小的街道絡繹不絕,茶茶飯館人緣好,更是成了價格問詢點。
他們搞了塊小黑板擺在門口,實時更新蟲草價格。
傾雍滿山桃花終於和最熱鬧的蟲草季一起到來。
傾雍寺裡的桃花古樹全然盛放,阿茗每天清晨都從傾雍寺散步到 318 公路邊。
群山回繞,靛藍的山谷蔓延數十裡桃花,雲海靜然流淌,她想象不到世上還有比這更美好的地方。
離她回家的時間,也越來越近了。
初陽出現,她走回茶茶飯館的路上,正是瓊布開店門的時間,他會邀她喝口酥油茶。
阿茗捧著茶杯坐在門口小馬紮上,看瓊布洗車,一簇簇小泡沫飄到空中,飄到山影間。
但瓊布老睡懶覺,更多時候,阿茗會剛好在藏紅色的寺門口碰到結束早經的南嘉。
阿茗覺得,他那雙懾人的眼睛會讀心,輕輕一掃,就能看出她狀態如何。
有時候她不想說話,他們就只是對視一眼,他跨上摩托就走了。
有時候她心情好,他們就會一前一後,沿著灼灼桃樹走回家。通常都是阿茗提問,南嘉回答。
阿茗知道了一些小事,比如藏族不吃魚,因為雅魯藏布江的神聖的河流。但現在很多年輕人嚮往拉薩這種大城市,出去耍多少都吃過點名瓊布)。比如卓嘎阿佳還有個女兒,喜歡音樂,現在在拉薩學跳舞。
但他們的關系也僅止於此,當太陽升起,阿茗就開始忙得腳不沾地,經常整個白天都不在店裡,等她披星戴月回來,南嘉早就下班了。
阿茗這段時間認識了更多人,也有了更多要幹的事。
她殺去傾雍寺好幾次,打算和住持對峙,質問布林寺沒有遺跡的事。但好巧不巧,住持去了西貢修行,不知何時才能回來。
多吉叔和央宗阿媽也下山了,採到的蟲草同樣不多。比起白瑪,他心態好上不少。他是高原青稞地裡長大的孩子,和牧場田地作伴,傷心是一天,開心也是一天,賺到的錢都供給寺廟了,沒有什麼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