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話頭停住,嘆了口氣:“保佑他們,紮西德勒。”
阿茗連喝了三杯甜茶,才按捺住心裡的好奇,怎麼哪兒都有南嘉!蟲草行情低迷,多吉叔的收入豈不是又不妙?打架又是怎麼一回事?南嘉現在為什麼不上山了?
不行,她不能輸,她才不要和他說第一句話!
但阿茗仍舊忍不住,偷偷瞥了他一眼,細碎的劉海擋住了卓嘎口中被冰雹砸傷的地方。
但她看到了一處新傷口,在眉尾,不太明顯。
她驀然想起那天她從布林寺二樓跳下來時,他們撞到了貢臺,她憤然推開他時,他正捂著眼睛。
明明對所有人都很好,偏偏要把她逼到角落裡質問。
卓嘎正好把藏面端上來,南嘉準備接過分給大家,阿茗猛地站起來,卓嘎愣愣看著她伸長胳膊,從南嘉頭頂接過那碗麵,看得眾人目瞪口呆。
南嘉感受著那碗底的熱度,在頭頂移動,忍不住無奈挑眉。
藏面的口感夾生,是春小麥提前壓制好晾幹的,撒了辣醬和酸蘿蔔,格外不同。
阿茗只吃了一口,筷子就開始在碗裡撈來撈去,果然她挑食,吃不慣硬麵條。
小阿姨很喜歡麵食,大吃一口問:“喜歡嗎?”
阿茗不忍拒絕這片好意,違心說:“喜歡的。”
她把面條咬成一小截一小截,然後嚥下去,如此反複這個有點折磨的過程。
小阿姨忽然說:“叔叔早上說不舒服,阿茗你要不和南嘉一起去進貨?剛好去縣裡玩一玩。”
什麼?!
她下意識看向南嘉,而他卻專心吃那碗餃子,一點也沒有驚訝的意思。
阿茗收回目光,臨時決定,今天去探望一下獨自幹活的學長。
“我和學長約了今天去天麻園。”
小阿姨哦了一聲,說自己吃完了,去外面問問蟲草價格,留下他倆獨自在店裡。
阿茗不好意思在卓嘎的店裡剩飯,苦惱地對付那一碗麵。今早出門忘了帶發圈,頭發也搗亂,阿茗捋了又捋,才安生吃上一口。
她滿心眼計算還剩幾根面條,正吸溜著一根長長粗麵時,耳邊別著的頭發猝不及防地嘩啦滑下來。
在頭發即將垂到湯裡的一刻,一隻手迅速地攏住她的落發。
阿茗叼著那根面條,光潔的臉頰微紅,尷尬地僵住。
他手很快,她平日見識過,今天又見識了一次。
阿茗咬斷那根面條時,南嘉也鬆了手。
她深吸了一口氣,過度飽和的酥油花味讓她有點暈,她看向他,準備說點什麼。
但他已經起身,從手腕摘下一樣東西,垂眼放在桌上。
高瘦的少年掀開犛牛氈子門簾,走出藏餐館。
桌上,他的那碗餃子已經空空見底,碗邊是一串金剛結的手繩。
阿茗看了兩秒,拿起手繩,將頭發束好。
透過起霧的玻璃,她看見南嘉去了園子的角落,漫不經心拿起地上的鏟子,幫卓嘎大姐的花草翻了個土、施了肥。
蟲草商人和小阿姨聊得起勁,沒人注意到他。
他會順手幫很多人,像是與生俱來的習慣。
阿茗收回目光,繼續將面條攪在筷子上。
她是他眾多施渡者中微不足道的一個。
不,是抱有偏見的那個。
清爽的少年在陽光下甩了甩黑發,瑪瑙耳墜子泛出一片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