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個沙彌忽然從殿後出現。
沙彌提著一桶水,藏袍寬袖挽到了肩上,露出半塊猙獰的刺青。
他察覺到一陣涼風,意識到那扇小門竟然開著時,他腳步猛地一頓。
他看見大殿裡的人了,挺拔冷峭的身影,洞悉的眼眸——
是那個人!
他竟然又來了東貢念翁!
沙彌和南嘉隔著蓮花生大師的金相,在晦明的佛殿裡,沉默、警惕地對視。
他放下手中水桶,按捺下心驚,露出不在乎的模樣:
“好久不見,南嘉格西。”
沙彌的嗓音嘶啞,和他尚且年輕的皮囊並不相稱。
沉默的青年像座不可逾越的雪峰,沙彌抵不住無形的壓迫,再次開口:
“託南嘉格西的福,達厝村通了水管和電纜,布林寺也沾光,如今下山就能打水。”
南嘉輕笑了一聲,沒回答對方。
他慢條斯理扯下面巾,從腰間抽出藏刀,將鋒利地刃擦拭的更加光亮。
陽光忽然在此刻穿透山林與大殿,青年俊朗的皮相變得清晰,連同那雙鷹隼的眼睛。
沙彌警惕地退了一步,試探地開口:
“這裡還是隻有我,讓南嘉格西失望了。”
他見南嘉不接茬,又掉轉話頭,“南嘉格西不是再也不面佛了嗎?”
南嘉嗤笑,像聽到什麼大笑話:“你的佛,也配叫佛?”
像是挑釁,青年仰頭直面那金身佛像,道:“我和你不同,我不會在佛前說謊。”南嘉掂著手中的刀說,“我總惦念著,萬一他們想回來,我總不能有失遠迎。”
說話間,藏刀在他手裡轉了個花,銀光一片。
下一秒,供桌上的幾瓶酒的瓶蓋在同一時間飛開,砸在沙彌的僧袍上。
沙彌下意識做出格擋的姿勢,如臨大敵。
叮叮啷啷,瓶蓋們墜落在地。
南嘉淡睨他一眼,只是將青稞酒一瓶瓶倒入供奉的大酒器裡,做完後還給黯淡的燭火添了一勺酥油。
“連信眾的供奉都不獻給神明,你還真清閑。”南嘉慢條斯理收回藏刀,銳利深邃的眼神一下刺穿紅袍沙彌,“你說是吧,佔堆?”
沙彌不說話,盯著他。
“你兒子的個子都長到這兒了。”南嘉拿手比劃了一下。
佔堆臉色沉沉的,沒說話。
他依舊本能地懼怕那青年的刀,懼怕狠戾的眼神,害怕那青年會把自己拆骨入腹。
那人真做得出來,他知道的。
逆著光,他看著南嘉上前,俯在蓮花生大師金相的膝邊觸了下眉心。
青年終於要離開了。
正當佔堆暗自鬆口氣時,青年在佛殿前偏頭,冷聲道:
“我會一直盯著你們,直到我死。”
南嘉知道阿茗很有個性。
但發現她直接把車開走時,還是有那麼一瞬如鯁在喉。